他岂会看不出,钟离东曦这是在哄他呢!
上次有人对他这么好,还是上辈子的桑桑。他只是无意中说了句“桑桑摘的野果真好吃”,桑桑就跑出去一整晚,把路边的李子树都给撸秃了……
结果就是街道那边调了监控,找到他家,把他和桑桑批评教育了一番。从那时起大学城物业群里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传言,说是有人专门训练了一种“偷果猫”,专门偷绿化带的果树……
他和桑桑都笑疯了。
很丢脸,但也很快乐。
钟离东曦还在大口扒饭,完全不是平日里行走坐卧堪称典范的样子。
楚溪客的嘴角翘得老高,语气也变得鲜活:“白米饭要浇上牛肉汤才好吃,像这样——”
说着,就端起盛牛腩的漆盘,连汤带肉拨了大半碗。
钟离东曦当即学着他的样子拨了半碗肉和汤。
然后,两个人就同时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讲着各自遇到过的趣事,平日里安静空荡的膳堂充满了笑声与元气。
嘲笑楚溪客的那名女使已经被不声不响地拖了出去。
福伯将人交给长随:“送回洛阳罢,今后就别再回长安了。”
女使惶恐哭求:“我是官女子!我父兄如今还在为东宫效力,殿下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市井贱民就重罚于我?”
福伯冷哼:“市井贱民?论根苗,你祖宗十八代加起来都没他矜贵!”
女使一时怔然。
***
蔷薇小院。
楚溪客精心烹制的杂鱼菌子豆腐汤姜纾只喝了一碗,剩下的全都便宜了贺兰康。
阔别十五年的心上人近在咫尺,少年时抱在怀里的小崽子已经长大到可以为他(?)煮鱼汤了,贺兰康摸了摸热腾腾的胸口,唯恐这一切都是他醉酒后的幻觉。
“阿纾,我没醉吧?”他拉着姜纾的手,问得小心翼翼。
姜纾甩开他:“你没醉,只是傻了。”
“那就让我一直傻下去吧,千万别醒,我怕我又找不到你……阿纾,我会受不了……”
贺兰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头埋在姜纾颈侧,肩膀隐隐颤抖。
姜纾心下一软,到底没有推开他。
“将军,酒来了。”
云烟听到“醉”字,以为贺兰康想要饮酒,于是便把钟离东曦珍藏的春风醉挖了出来。
姜纾抬头一看,被云烟的容貌惊艳了一下。
贺兰康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替我谢谢你家殿下,回头还他一壶十里香。”
谁知,云烟很是耿直地说:“不用还,这酒是我要给将军喝的,殿下不知道。”
姜纾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促狭之色。
贺兰康朝他讨好地笑笑,转而板起脸,对云烟道:“多谢好意,不必了,我也不是谁的酒都喝。”
云烟显然没大听明白,想了想,说:“那我去跟殿下说一声,再给将军送来。”
贺兰康:“……”
姜纾噗嗤一笑,温声道:“小娘子不如说说,为何要请他喝酒?”
“将军救过我纥骨一族的命,是我的恩人。”云烟毫不犹豫地说。
贺兰康这才抬眼看她:“你是纥骨遗孤?”
云烟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当年我族险些被吐蕃王赶尽杀绝,是将军救下我的姊妹与部曲,此等大恩,我纥骨一族终生不敢忘!”
贺兰康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没那么严重,我也是刚好路过……这酒我就不客气了,快起来吧!”
云烟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色,果断起身,踩着倒塌的竹墙回了翠竹大宅。
贺兰康很是狗腿地给姜纾斟了一盏酒:“阿纾没吃醋吧?就是一个小孩子,比咱家崽崽大不了两岁,我都没看她一眼……”
姜纾挑眉:“你没看啊?”
贺兰康指天发誓:“绝对没有!”
姜纾啧啧感叹:“可惜了,那么大一个美人儿,我都觉得没看够,贺兰大将军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唉,不懂欣赏。”
贺兰康急了:“你没看够?还欣赏?不是,阿纾,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觉得她哪儿好看?”
“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脸型还是标准的美人面,嗯,改天可以为她画一幅小像。”
“你都没为我画过小像!!!”
姜纾抿着笑,如高贵的仙女猫一般步履从容地往楼上走。贺兰康像只炸毛的大狗狗,气呼呼又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翠竹大宅。
云字辈四人组躲在竹林后,围观了全程。
云浮拍拍云烟的肩,一脸严肃:“看到没?贺兰大将军定是爱惨了姜纾,恨不得把命给他的那种。”
云烟认真地点点头:“那我的命也可以给姜纾。”
云浮顿时喜笑颜开:“不做绿茶白莲花,以后还是好姐妹!”
云霄一脸复杂:“不是,你们就没觉得贺兰大将军心仪一个男人有问题吗?”
云浮鄙视地斜了他一眼:“只有你这种思想狭隘、脑子笔直的男人才会这样觉得。”
云烟点头:“不觉得。”
云崖连忙表态:“我不笔直!”
云霄:“……”
幸好自家殿下还是笔直的。
云霄满心忧伤地去找“笔直的”钟离东曦求安慰。不成想,刚一进屋就看到自家殿下正满眼宠溺地看着呼呼大睡的邻家小郎君,还亲手给他压被角!
云霄:“……”
殿下还是笔直的……吧?
第23章
贺兰康说话算话,当真在贺兰贵妃跟前提了楚记小烧烤。
当时御花园中不仅有贺兰贵妃,还有淑妃、德妃、贤妃,以及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五公主并一众宗亲命妇。
被向来不假辞色的贺兰大将军夸赞的吃食,哪个不想见识见识?
因此,这一日,楚溪客刚把摊子支上就被一个个穿着体面的丫鬟小厮包围了,这个丢过来一颗金豆子,那个扔过来两块碎银子,争先恐后地下订单。
楚溪客期盼已久的美妙声音终于出现了——
“来一份‘楚记王炸大礼包’!”
“礼部侍郎府上来两份!”
“大理寺卿府上来三份!”
“常平侯府来四份!”
“……”
如果一个个官名不是这么吓人就更好了。
楚溪客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在休沐的楚云和主动送上门。
楚云和还带来两只羊,很是豪爽地表示:“崽啊,甩开膀子烤吧,肉不够了包在阿兄身上!”
楚溪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吧,永安侯府来几份?”
楚云和哈哈一笑,缓缓竖起一个巴掌。
楚溪客深吸一口气,拼了!
期间有同僚经过,瞧见楚云和在这兼职串肉小工,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
楚溪客担心楚云和面子上过不去,小声说:“阿兄去忙正事吧,剩下的这些我自己能应付。”
楚云和丢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冲着那帮金吾卫道:“来来来,站近些,让我瞧瞧是哪个在说风凉话,赶明儿我家‘楚记小烧烤’火了,你们可别求我插队!”
金吾卫们一通笑,嘻嘻哈哈地走了。
事后,楚溪客忍不住问:“不光你那些同僚觉得奇怪,我自己都纳闷,你堂堂一个侯府公子,为何愿意跟我做朋友?”
楚云和抖了抖腰间的小荷包,里面放着楚溪客送给他的那枚“护身符”:“我家里兄弟姊妹七八个,没一个会跑到寺庙里帮我求平安符,当时我就对自己说,以后呀,这小崽就是我亲阿弟!”
楚溪客心下动容。
是啊,这就是楚云和,那个为了一句承诺就甘愿为主角受献上生命的楚云和,《血色皇权》中唯一一颗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质的赤子之心。
这样一个人,他可舍不得让主角受去祸害,必须时不时提醒一下。
于是,楚溪客貌似不经意地问:“阿兄,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鹿鸣’,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