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50)

楚溪客一脸警惕:“诸位兄弟阿嫂为何这般热情?”

“这不是听说了个好消息嘛!”

楚溪客:“你们已经听说了?”

“可不是么,咱们整条街的摊贩都觉得很合适呢!”

楚溪客顿时放松下来,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很合适,简直太幸运了!”

大伙神色一喜:“这么说,楚小哥同意了?”

楚溪客笑得开怀:“我当然同意了,灶君像前行过拜师礼的,还能反悔不成?”

大伙一脸不解:“什么拜师礼?”

楚溪客更加不解:“我收了个徒弟啊,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说是个‘好消息’。”

摊贩们:“我们说的‘好消息’是孟夏宴啊!”

楚溪客:“……”

敢情彼此开心了半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大伙七嘴八舌一通说,楚溪客才明白了孟夏宴是怎么回事。

原来,每年四月刚刚入夏的时候,礼部和内府监都要举行“孟夏宴”,长安城中算上东西二市总共一百一十坊,每坊都要推出一家食肆参与。

往常时候,因为万年县令的关系,祥云楼向来一家独大,其余酒楼食肆根本没有机会。今年却不同,祥云楼换了东家,对方早就放出话主动退出今年的角逐,其余食肆皆可公平竞争。

“可我没开食肆啊,只是一个小小的烧烤摊而已。”楚溪客弱弱地说。

“只要味道好,不拘大酒楼还是小摊位,去年通济坊就是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入选了呢!”

“再说了,楚小哥现下可不是‘小小的烧烤摊’了,如今咱们这‘平康坊美食街’可是远近闻名的,听说长安县令都想把咱们挖过去呢!”

“合该让他们看看,小摊位也能入选孟夏宴。”

“参选!必须参选!咱们整条街的摊位唯楚小哥马首是瞻!”

大伙兴致高昂,一脸期待地看着楚溪客。

实际上,放在一个月前他们绝不会如此积极,是因为楚溪客吸引来了进奏院、宰相府这样的贵客,也是因为楚溪客“平康坊美食街”才渐渐扬名,是楚溪客给了他们这样的底气。

若是楚溪客自己,向来对这种带有竞争意味的活动不感兴趣,但是,面对一道道恳切的目光,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我考虑一下。”

“那就看楚兄弟的了!”

“缺人缺东西直接说!”

“咱们都是你的后盾哈!”

楚溪客笑笑,真的打算好好考虑了。

快要收摊的时候,钟离东曦照例驾着牛车来接他。楚溪客和往常一样给他带了两串大面筋。

钟离东曦姿势从容地啃面筋,楚溪客抱着桑桑碎碎念。

“我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啊,况且人手也不够,原本我还想把凉皮摊和烧烤摊分开来着,这样一来,可能要推到孟夏宴之后了。”

钟离东曦放下面筋,认真跟楚溪客说话:“倘若缺人手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云飞的母亲,云娘子。”

之所以推荐云娘子,是因为钟离东曦知道,云娘子绝对不会背叛楚溪客。

实际上,最初云飞受祥云楼掌柜的指使接近楚溪客的时候,钟离东曦就让云浮去查了,当时只查到云娘子曾为乐籍,是犯官之女,并没有查到她的真实身世。

是云娘子主动暴露的。

今天早上,她从蔷薇小院离开后不久,又乔装打扮回了城北,没有来平康坊,而是去了东市的黑店。

云娘子进店之后没买东西,也没卖东西,而是存了一枚家族印信。店中有钟离东曦安排特意安排的前朝之人,一眼就认出那是缙云氏的徽章。

缙云氏,相传为炎帝后人,自从祖上有一位家主被掌权者厌弃之后,后人便流散各地,有的隐去姓氏,有的改姓“云”,只有人数不多的嫡系一支保留缙云氏的族徽传承下来。

缙云氏精通医术,有时作为赤脚医生行走四方,悬壶济世,也有的会进入朝堂,为掌权者效忠。族长向来不论男女,有才能者居之,云娘子的母亲便是上一任族长。

说起来那也是一位奇女子,她伪装成男子参加御医署的考核,以头名录取,一路做到医正之位。不料一次为了救人,意外暴露了女儿身,按律应该处死,是楚溪客的母亲鹿攸宁救了她。

那时候,鹿攸宁还不是皇后,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就引经据典驳倒了一众言官,缙云氏因此才保下性命。

不过,缙云氏从此被革去官职,嫁给了她救的那个人,也就是云娘子的父亲。鹿攸宁亲自送嫁,并承诺缙云氏,有朝一日定会允许女子为官。

直到十年之后,先帝登基,鹿攸宁成为皇后,才重新召缙云氏入宫,成为她的专属医官。

鹿攸宁不仅救过缙云氏的命,还救过云娘子的命。倘若不是鹿攸宁,云娘子在九岁那年第一次进宫时就被一个猥琐的老内监给糟蹋了。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大恩,今上谋朝篡位之后,缙云氏哪怕拼着性命也要为鹿攸宁报仇。

“她、她是如何报仇的?”楚溪客努力压制住哽咽的嗓音,不让钟离东曦看出异样。

钟离东曦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却要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只当成旁人的故事讲述:“缙云氏给新帝的补药里下了毒。”

“可是她没有成功。”楚溪客颤声道。

钟离东曦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不,她成功了,她在临刑前咒骂新帝‘断子绝孙’——旁人只以为她在泄愤,后来才发现,自十四年前五公主出生后,今上再也没有子嗣出生。”

楚溪客突然明白了。

这件事姜纾跟他说过,为什么明明新帝不得人心,却还是坐上了那个位置,鹿攸宁的外祖楚家没有反,贺兰康也接受了,甚至大半前朝旧臣都继续在朝为官。

除了新帝手中握有禁军、十六卫以及勾结了皇城内监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是先帝和鹿攸宁事先安排好的。

先帝重病期间推演过许多次,倘若拼死一战未必不会扭转时局,可是,之后呢?

幼子继位,权臣监国,军权四分五裂,未必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黄袍加身之人,届时各路节度使纷纷自立称王,国朝各地兵戈四起,除了先帝落得个没有“亡国”的虚名之外,对百姓、对社稷又有什么好处?

对于小小年纪就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的小太子来说更不是好事,他不仅没有实权,还会丧失尊严,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没有哪一对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因此,与其说今上是夺得了皇位,不如说是先帝和皇后鹿攸宁默许了这样的结果。

先帝驾崩后秘不发丧的那十五天,鹿攸宁送走了贺兰康,说服了楚家,给姜家、钟离家及各位忠正之臣家送去了先帝的亲笔信。

先帝在信中铺陈利弊,希望他们务必保全自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倘若新帝无德无能、横征暴敛,再起兵讨伐不迟,六十万平川军就是他留的后手。

先帝还给鹿攸宁和他们的孩子安排好了去处。只是,他没想到鹿攸宁早就下定决心与他同生共死。他也没想到,钟离一族会被今上灭门,更没想到姜氏族长明明看到了先帝的亲笔信,还是选择举族殉国。

姜纾把这些讲给楚溪客听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先帝唯一的错误,就是低估了今上的无耻程度——

“钟离一族是今上的岳家,他却杀得毫不手软;姜氏代代出鸿儒,是天下学子的心之所向,今上却连名声都不要了,也要将他们逼死。

“先帝是一位君子,又怎么能揣摩到那等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的险恶心思!”

姜纾也是历经人情冷暖之后,才渐渐理解了当年祖父的选择。

就像《史记·刺客列传》中豫让所说:“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先帝呕心沥血为臣僚筹谋,那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又何惧以死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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