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57)

牛车照例停在蔷薇小院正门。

楚溪客下车的时候,冲着钟离东曦笑笑:“今日多谢你了。”

话说得异常客气,笑容也有些勉强。

就连云浮都看出来了,楚溪客有些不开心:“邻家小郎君是不是猜到了殿下的身份?”

钟离东曦沉着脸,没吭声。

云浮缩了缩脑袋,重新趴回车顶。

牛车调了个头,吱钮吱钮往前走,一路绕过十字街,走了一大圈方才回到翠竹大宅门口。

钟离东曦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云浮做贼似的从车顶翻下来,蹑手蹑脚地下了车,打算找云霄求救。

钟离东曦突然开口:“你可知道为何姜纾没有告诉他?”

云浮就像被喊了“一二三木头人”般猛地定在原地,一脸蒙:“告诉谁,邻家小郎君吗?告诉他什么?殿下的真实身份吗?”

钟离东曦看了她一眼,推开车门,大步下车。

云浮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虔诚祈祷着,殿下和小郎君千万不要冷战,不然她都不好意思蹭饭了!

蔷薇小院。

姜纾在画画,桑桑乖乖趴在花瓶旁,尽职尽责地担任小模特。

楚溪客绕着书案转了好几圈,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然而一人一猫除了最开始问候了一句之外,就再也没放一个眼神在他身上。

最后,还是楚溪客憋不住,黏到姜纾身边,软乎乎地开口:“阿翁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是为了什么?”

姜纾动作一顿,默默梳理了一遍自己隐藏的哪件事被他发现了,最后得出结论:以自家崽崽的聪明程度,约莫哪一件都发现不了。

于是,姜纾恢复了镇定的样子,说:“倘若我要瞒你,大抵是说了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你不开心,或者再次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的蠢事。”

楚溪客心虚地嘿嘿一笑,有点开心起来:“这么说的话,钟离公子不告诉我真相,应该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吧?毕竟牵扯到前朝旧事,他八成是想保护我……”

姜纾:“你问的是那个他?”

楚溪客点点头。

姜纾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他的话情况不一样,他如果有什么事瞒着你,定然是因为自私又心虚,担心你看到他的真面目就会疏远他、讨厌他、巴不得与他割席断义。”

楚溪客:“……”

这么双标的吗?

其实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纾真相了。

钟离东曦起初隐瞒真实身份是因为和楚溪客不熟,如今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因为害怕楚溪客知道后会把他当成仇人。

尽管,当年的宫变与他无关,而他实际上也是受害者。但是,谁让一手策划这一切的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呢?

因为在乎,钟离东曦不敢赌。

楚溪客蔫哒哒地回了东暖阁。

桑桑担心他,懂事地跟姜纾打了声招呼,就迈着小短腿追上来了。

楚溪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对着桑桑碎碎念。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钟离公子八成是钟离家的人,和皇长子是表兄弟,这样一来,皇长子叫他‘阿兄’就说得通了。

“既然这样,再追究他为什么瞒着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事实就是,他和主角团是一伙的,如果我继续和他走得这么近的话,八成躲不过这场纷争。

“桑桑,不然咱们搬家吧?搬到洛阳怎么样?或者更远一些……干脆说服阿翁跟着贺兰大将军去北境,这样就永远不用担心被卷到主线剧情里了!”

楚溪客的话透过半开的窗户,一字不差地传到钟离东曦的耳朵里。

听到那句“跟着贺兰大将军去北境”,钟离东曦顿时慌了,理智还没做出决断,身体已经飞快地下了楼,踩过倒塌的竹墙,沿着咯吱作响的楼梯,来到东暖阁门外。

“咚咚咚——”敲门声略显急促。

楚溪客依旧躺在地板上,听到声音狐疑地扭过头,说:“门没栓,进来——”

还没说完,钟离东曦就大步走入。

楚溪客刚刚换了个姿势,此刻像个小青蛙那样趴在地板上,与钟离东曦四目相对。钟离东曦显然也没有完全准备好,一时间有些怔忪。

两个人一个仰着脑袋,一个低着头,就以这种诡异的角度互相看着,时间仿佛静止了。

门外,云柱正在擦地,两条腿蜷着,抹布按在地板上,像戏剧里的矮子走路一般,擦过来,擦过去,玩也似的。

来回擦了三圈,屋里的人还没说话。云柱嘿嘿一笑:“小郎君,钟离公子,你们被点了穴吗?”

屋里的时间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钟离东曦定了定神,虽然来的时候是一时冲动,但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也就不再瞻前顾后。

他看着楚溪客的眼睛,说:“我有话跟你说。”

楚溪客意识到什么,慢吞吞地坐直身体,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我们是朋友吧?”

钟离东曦顿了片刻,才说:“自然。”

楚溪客缓缓说道:“你是我来到长安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关于你的私事,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告诉我。

“因为我自己身上也有秘密,即使最亲近的朋友也不能说。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倘若你说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钟离东曦眼中的决绝一点点褪去,转为柔软的笑意:“好,那我们就都不说。我保证绝不会做伤害鹿崽的事,连同鹿崽在意的人也不会有所牵连。”

“还有猫。”楚溪客强调。

钟离东曦笑了一下:“嗯,还有猫。也请鹿崽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说。”

“倘若将来有一天,我们彼此的秘密摊开,鹿崽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许离家出走,更不能……搬去北境。”

楚溪客眼神发飘,嘴上却硬气:“我有那么幼稚吗?怎么可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那就好。”钟离东曦超额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楚溪客趴回地上,滚来滚去。

虽然钟离公子的“保证”不一定能抵御剧情的力量,但是这番话确实让楚溪客稍稍放下了心。其实吧,刚刚想到要搬去北境的时候,他也很不舍来着,也不知道北境能不能卖烧烤……

等等!

钟离公子怎么知道他想搬去北境?

楚溪客望了眼半开的窗户,头顶缓缓冒出两个字——社死。

他嗖地一下冲到窗边,看到对面的窗户紧紧关着,这才放下一半心。至于另一半,还要再测试一下。

“钟离公子?”楚溪客小声呼唤。

对面没有回应。

“钟离公子!”楚溪客声音稍稍放大。

依旧没有回应。

楚溪客找个了小木棍,“咚咚咚”地开始戳窗户——如果这样还不回应的话,八成就是装的!

结果,刚戳了两下窗口就开了。

钟离东曦一脸不解的模样:“是鹿崽在敲窗?”

“啊,我以为你没在屋里呢!”楚溪客暗搓搓试探,“刚刚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吗?”

钟离东曦指了指自家窗扇,说:“我向来浅眠,担心被猫叫声吵醒,门窗上都裹了棉布。”

楚溪客一看,可不是么,钟离东曦手边那个窗扇上裹着一层层同色的棉布,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另一面窗扇被钟离东曦挡住,楚溪客没仔细瞅,不过想来也包着呢!

楚溪客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回头我也试试。这样一来,我早起用功读书的话,就吵不到你了。”

钟离东曦笑着点点头:“鹿崽倘若叫我的话,须得声音大些才好。”

楚溪客甩了甩手上的小棍子:“以后我就用这个敲了,三长一短是吃饭,三短一长是唠嗑,怎么样?”

钟离东曦笑意加深:“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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