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呢!”楚溪客笑嘻嘻地黏到姜纾身上,拍马屁。
然后,就被贺兰康一巴掌拍飞:“臭小子,别随便抱别人相好。”
楚溪客不甘示弱:“还是我阿翁呢!”
贺兰康挑眉:“你叫他阿翁,叫我什么?”
楚溪客:“阿……嬷?”
饭桌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笑喷了。
姜纾原想绷着脸把这一大一小各骂一顿,结果自己也没忍住,呛到了。
这下,就连桑桑都加入了抢姜纾的行列——表现就是,小小一团勇敢地挡在姜纾前面,但凡楚溪客和贺兰康往这边凑,它就扔出毛绒绒的小爪子,铁面无私地把人拍走。
云娘子笑道:“想来,桑桑是觉得将军与小郎君都靠不住,要亲自保护先生吧!”
众人一瞧,还真像这么回事!
楚溪客假装伤心的样子,笑倒在钟离东曦身上。
屋顶上,小虎斑谨慎地隐藏这,同时随时注意着桑桑的安危,专用的小陶碗里放着和桑桑一样的猫饭,再不用担心饿肚子。
饭桌旁,一家人齐齐整整,说说笑笑,没有遵守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开心最重要!
云竹往下说:“我按照小郎君教的法子,没单独选律学,也没只选算学,而是当着司业的面把课表排列了一下,并向他们证明,我有能力两科都学。”
楚溪客喜道:“所以,你现在既是算学生,又是律学生了?”
云竹点点头,消瘦的小脸上满是神采。
“一位算学的师兄,解题根本用不着算盘,只需要用手指稍稍一点,《九章算术》中最复杂的题目都能被他算出来,而他也只有十五岁而已。
“律学那边也有一位师兄,精通大昭各处地形与风俗,每日各地发来的卷宗他都要熟读一遍,随便抽问到哪一条他都能对答如流……”
她原本就不是多骄傲的人,进入太学后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云竹看向楚溪客,满含感激:“若非小郎君为我筹谋,我此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遇。”
楚溪客笑着摆摆手,从前有一位老师跟他说过,每个人所走的路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倘若云竹单有天赋,却恃才傲物或怨天尤人,旁人必定不愿帮她;或者那日她只顾着自己的安危,没有执意跟去县衙作证,也不会恰好遇到赵晦,得到这番境遇。
云娘子这个做母亲的,关心的是质朴的事:“学着可还吃力?遇到不会的,可有请教同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有没有人为难她。
云竹自然理解母亲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同窗都很好,因为人数少,所以彼此间都是以师兄弟相称,司业向师兄们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建校以来第二位‘小师妹’,师兄们都很照顾我。
“我都不知道要用算盘,还是一位姓林的师兄借给了我,结果他自己反倒被司业骂了。我心中有愧,事后向他赔礼,林师兄却笑呵呵地说,司业反正每日都要骂他一顿,今日他主动送上去一个由头,倒省得司业自己费心找了。”
众人禁不住一阵笑。
楚溪客好奇道:“刚才你说,你是‘第二位’小师妹,之前太学也收过女子?”
云竹点点头:“收过,不只一位,最令博士们称道的是律学那边的一位直系师姐。”
楚溪客问:“是谁?”
云竹顿了一下,轻声道:“是……惠德皇后。”也就是楚溪客的生母,鹿攸宁。
楚溪客身体一震,又连忙遮掩过去,嘻嘻哈哈地说:“我听说过的,惠德皇后是前朝第一奇女子,区区律学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吧!”
其实,在坐的诸位,除了云飞和云柱,恐怕连桑桑都知道楚溪客的真实身份了。但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彼此都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挺不是滋味的。
楚溪客想让云竹多说一些。
云竹是个聪明的丫头,左一句右一句地把鹿攸宁在太学的趣事给说了出来。楚溪客以为她是偶然听来的,实际上是她特意搜集的。
“如惠德皇后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让人忽略男女,单纯为她的才华和品行折服。”这句话,云竹发自内心。
楚溪客压下眼底的湿意,为云竹倒了一盏果汁,玩笑道:“来来来,润润喉咙接着说,万一下午迟到了,就说是阿翁给你加课了。”
众人哈哈一笑,方才的伤感与小心翼翼荡然无存。
饭后,贺兰康和楚溪客为了争抢护送姜纾上班的名额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楚溪客借用钟离东曦送的终极武器——弹弓,把贺兰康打退,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提了。
楚溪客牵着大黑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阁楼上,钟离东曦看着少年欢快的背影,突然说:“我不想再瞒他了。”
云霄一惊:“一旦小郎君得知殿下的真实身份,有可能会因今上的罪过迁怒殿下。”
钟离东曦闭了闭眼,这就是一颗毒疮,早晚要剜掉,即便是疼,也就这一回了。
他下定决心:“去,给德妃放个口风。”
云霄又是一惊:“殿下要利用德妃?”
钟离东曦微微一笑:“她现在急于给四公主报仇不是吗?与其让他报复到鹿崽和小五身上,不如……换我吧!”
这下,云霄连惊讶都表现不出来了,他觉得钟离东曦可能中毒了,毒药的名字就叫——
断袖使人不顾一切。
第53章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要进入七月了,天气转凉, 石榴结果,东门一条街的廊桥也建成了。
今天, 对于平康坊的所有摊贩来说都是个大日子。
楚溪客难得没有赖床, 桑桑一叫他就起来了,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往外跑。
云飞也连忙放下饭碗,抹了把嘴急匆匆跟上。
云娘子追出来,塞了一兜枣糕给云飞:“谈完事给小郎君吃, 记得提醒他多喝水,这两日我看着他把嗓子都给累哑了。”
云飞郑重地点点头, 跑回去揪了一把薄荷叶塞进竹筒里,想着待会儿给楚溪客泡薄荷水喝。
门外, 钟离东曦照例等在牛车上。
看到楚溪客出门,他就从车上下来, 给楚溪客理理衣冠,摸摸脑袋, 再低低沉沉地说上一句:“摆摊愉快。”
然后,楚溪客就会和他一起坐到牛车里, 放小枣子在旁边自己跑。
到了晚上还会重复一遍, 钟离东曦架着牛车去东门接楚溪客,楚溪客会亲自烤了面筋,两个人你喂我我喂你地吃完,最后一起钻进牛车里。
这是一个月来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云飞已经见怪不怪了。
后面的事云飞就不方便知道了, 只是有一次竹帘被风吹起来, 他冷不丁看到,自家师父正枕在钟离公子肩上睡觉,钟离公子偏过头,亲了他一口,又一口。
那个,大概是面筋味儿的吧!
云飞单纯地想着。
……
姜纾和云竹也一前一后出了门。
姜纾骑的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名叫“黑美人”,是当年贺兰康亲自从北境套的小马王,想送给姜纾作为十六岁生辰礼来着。
时隔十五年,黑美人终究到了姜纾身边,仿佛一切都在慢慢回归到曾经的方向。
云竹也得了一匹马,是那种很温顺、很袖珍的果下马,因为皮毛是漂亮的栗色,云竹就叫它“小栗子”。
别看小栗子个头袖珍,实际四肢粗壮,耐力很足,可以拉一千多斤的货物,尤其擅长走窄路和陡坡,是一种不声不响做大事的小生灵,就像云竹。
值得一提的是,这匹马是五公主送来的,云竹并未推辞,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楚溪客和云飞也有了马骑,是一窝出来的两兄弟,都是很亮眼的枣红色,只是一个性子活泼,仿佛时时刻刻都充满活力,一个温顺沉稳,懂得谦让。用钟离东曦的话说就是,马肖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