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72)
底下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寇衍探头瞧了一眼,道:“京卫们在换防,咱们走还是?”
“先离开此地吧。”
回程路上,寇衍想起一事,问道:“那工头尸身如今何处?”
“本来是被丢到了乱葬岗,此时应该……”
寇衍没等到下文,偏头瞧他。
“咳,应该被人敛了,我得去问个人才能知晓。”
寇衍纳闷地收回目光,道:“有了尸身就好办,我往大理寺跑一趟,向玉行借个仵作不是问题。”
裴俦挑眉看他。
兴许寇衍自己都没注意到,一提到漆舆,他眼睛就变得贼亮,整个人都鲜活得不像话。
“仲文。”
“嗯?”
“你是不是喜欢漆大人?”
寇衍怔住。
裴俦了然,点头道:“看来是了。”
寇衍嗷呜一声捂住脸,嚎道:“你是怎么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事情的啊!!”
裴俦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放宽心。”
寇衍脸红到了脖子根,羞了半晌,从手指缝里露出半张脸,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你说玉行他到底是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裴俦:“?”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他好脾气地一把将寇衍手薅下来,耸了耸肩,道:“自个儿猜可没多大意义,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寇衍没吱声。
裴俦见他实在臊得慌,觉得这货这般模样新奇得紧,又拉着他说了些有的没的。
半晌,寇衍颓丧般捂了眼,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眼里心里梦里都是他。景略,我一定是疯了。”
裴俦沉默地拍了拍他肩膀。
裴俦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暗处的秦七,从他口中得知了工头尸身停放处,与寇衍去大理寺借人。
“借仵作?”漆舆听闻他们来意,披了外袍亲自迎了出来,视线仅在寇衍身上停了一瞬,便看向裴俦,拱手道:“裴侍郎要验谁的尸体?”
裴俦胳膊肘捣了捣寇衍,后者埋着头上前一步,结结巴巴道:“有个意外坠楼而死的工头,我们怀疑他与……户部一桩旧案有关,便想着找、找漆大人借人验上一验。”
“户部旧案?”漆舆有些讶异地道:“可曾立案?可曾由大理寺经手?我这就让人去寻……”
裴俦连忙揽过他胳膊,将人带至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漆大人,这桩案子不大,犯不着动用大理寺精锐,人多反而麻烦,只消借个仵作就成。”
漆舆不大适应与旁人这般亲近,浑身微僵,闻言想了想,挥手让人去寻仵作了。
寇衍瞧着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眸色微黯。
大理寺的仵作自然是最好的,到京郊义庄后,不出半个时辰,老仵作便验完了尸,出来向二人汇报。
“二位大人,死者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生前应为一名泥瓦匠,致命伤在后脑处,头骨碎裂,应是从高处坠落,重击坚硬地面造成的。四肢亦有轻微擦伤,想是上工时磨损所致。此外,老朽还在他鼻腔与十指指缝中找到一物。”
老仵作拿出一块帕子,放在掌间打开给二人看,瞧上去,像是一些细小的灰尘。
寇衍奇怪问道:“这是?”
老仵作道:“铜粉。”
“铜粉?”裴俦倏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物,递给那老仵作,道:“您看看是这个吗?”
老仵作接过,先是打量半晌,放置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道:“颜色与味道极为相似,想来应是出自同脉。”
裴俦谢过老仵作,差人将他送回了大理寺。
寇衍看得一头雾水,等离了义庄,二人并驾齐驱而行,他没忍住问道:“你到底查到什么了?那半枚铜钱又是怎么回事?”
“铜钱是那工头身上的,这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那铜币凿做了两半,一半被人拾到,另一半却不知去处。这工头出身铜矿,想来他鼻间指间的铜粉,正是拆解这铜币时不慎沾上的。”
寇衍越发迷茫了:“他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裴俦蹙眉摇头,道:“我一时也找不着头绪,不过,仲文,直觉告诉我,这背后不简单,咱们最近都多注意些,别漏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寇衍蓦地笑了笑。
见裴俦挑眉看过来,他笑得更欢了,道:“你方才这番神情,仿若首辅大人在世,若是来个老熟人,倒是说不清了。”
裴俦白了他一眼,扭头驾马去了。
张衡水念叨了裴俦好久,让他得空便回礼部看看。
这日是个大晴天,裴俦拉着寇衍回了趟礼部,去蹭饭。
曹家兄弟见裴俦来了,高兴得紧,见到后面跟着的寇衍,又缩手缩脚地不敢上前。
裴俦自然知道寇衍在文官中的名声之差,冲曹家兄弟招了招手,道:“不必拘着,寇尚书只是过来蹭个饭而已,你们当没看见就成。”
曹家兄弟大惊,噤若寒蝉。
寇衍却不恼,挠了挠头,坐在了张衡水对面,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
曹子华上下打量着裴俦,叹道:“大人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就说那户部不是什么好地方吧!看给咱们大人饿的!”
“胡说什么!”曹子展敲了他头,道:“大人这是累的吧,户部不比礼部,小的听说那边事情可多了,大人真是太辛苦了!”
“无事,大人常回礼部瞧瞧,我给您备些补身子的好菜,用不了多久就能补回去!”
此时正与张衡水说笑的寇衍,听得额头青筋微微突起。
你们好歹顾忌一下我这个户部尚书?还有怎么说得好像我在虐待他一样?
寇衍心里头的那点子不满,很快在尝到礼部小厨房的美味时消失殆尽。
他几筷子下去,一盘硬菜很快便见了底。
裴俦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无奈捂脸,默默将几盘爱吃的菜移得离他远些。
曹家兄弟这下更加确定自家大人被上司“剥削”的事实,瞧寇衍愈发不顺眼了。
张衡水看出寇衍被裴俦吃得死死的模样,摸着胡子甚是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4章 春昼
邯京城里开满槐花的时候, 裴俦去了趟国子监。
他甫一下出马车,便被浓郁的槐香扑了个满怀。
周葛已经在国子监门口等候多时了,头顶双肩都落了不少槐花瓣。
裴俦记得这个腼腆的学生, 赶忙下了马车。
周葛拱手行过弟子礼, “见过裴大人。”
裴俦把他搀起来,替他拂去肩上素白, 温声道:“可是等久了?”
周葛面上微红, 退至一旁, 结巴道:“没、没多久,大人请随我来。”
裴俦莞尔,随他往内走,瞧他实在害羞, 蓦地想起什么, 问道:“你可是邯京人?”
“学生是荆州人,随舅舅来京谋生, 运气好认识了老师, 才进的这国子监。”
木讷, 少言,爱脸红, 字写得好。
眼前青年终于与记忆中那张春联少年的脸相重合,裴俦不由得喟叹一声。
周葛惊了惊,小心道:“怎、怎么了大人?”
裴俦笑了笑, 道:“谢祭酒给你取的字,很不错。”
周葛脸瞬间红得似煮熟的虾子一般, 声若蚊蝇道:“是、是老师抬爱了。”
裴俦拍了拍他肩, 道:“谢祭酒为你取这两个字, 必定有其深意, 不必自谦。”
周葛放松了不少,连声称是。
果不其然,谢铭又窝在书坊抄字。
谢铭此人,说好听些是个文人,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个只知舞文弄墨的书呆。做了这国子监的祭酒,倒是素有爱护学生的美名,但他无心朝政,更不喜与朝中高官们交好,因此多年以来都处在一个不温不火的境地。
若不是手底下还有这千余名学生,谢铭早被人忘至脑后了。
毕竟当初是裴俦亲自将他举荐至国子监的,谢铭无论过得好与不好,裴俦于情于理都得过问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