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116)

隔几天再送来的信,就又写了家里的亲戚,大伯家有几人,二伯家几人……数一数光是认亲戚,就难认全。

燕草掩口:“这是裴姑娘告诉姑娘,往后的年会怎么过,新媳妇要预备多少份礼。”

新媳妇过门认亲那天,长辈有所赐,她也得回以针线。

阿宝恍然,一时脸上飞红,这肯定不是珠儿自己想出来的,定是……定是裴老六,借着珠儿的信,告诉她这些。

一身心眼子,满腹鬼肚肠。

燕草却叹,姑娘这两个手帕交,对她一片真心,裴姑娘信里把各家喜欢什么,性子如何都写明白了。

就算是姑爷请托的,要是没有裴姑娘这样的玲珑心肠,哪会有这么妥帖。

既然信中没有什么不能看的,燕草便把这些信拿到姑娘书房,铺开纸,研上磨。

将信中所写,一一提炼,记录在册。

她原来便是书房大丫头,管着公子的信件走礼,又是大家出身的家生子,这些弯绕得心应手。

很快便将裴家有几房,各房里有什么人,连裴姑娘信中偶尔提及的各人生日都列上了。

梳理一遍,把这册子送到姑娘手上:“现有的就是这些了,姑娘这会儿看也成,到时候再看也成。”

裴姑娘必还要来信,等她来信,再补上缺漏。

阿宝翻看了两页,望住燕草,燕草微微一笑,又去誊写嫁妆单子了,对结香道:“那个玲珑金分心,我记得写过了,重量是一样的。”

嫁妆单子上的金银首饰器具,都要写清楚重量,戥子教过结香怎么称重,这事儿就由结香接手。

结香审对一遍确是写过。

戥子瞠目结舌:“我的妈呀,就是寻常的师爷,也没她这么厉害,她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原来她还想学燕草,这么一看,没个十年八年学不出来。

阿宝略一想,明白过来,燕草同她交了心,原来是露三分藏七分,如今才显出十分的才干来。

她扫过一眼就又阖上册子,大年下的,她可不想费精神,到时候再看就行。

“明儿裴六郎就要来拜年的,我那件老气衣裳预备好了没有?”

裴观带着年礼来拜岁,先见过岳父。

明明没定亲的时候,岳父待他很是可亲,定下亲事,反倒对他严肃起来。

林大有那张脸,笑与不笑全然就是两个人,笑时憨直,不笑时好似怒目金刚,上上下下打量未来女婿。

自持着岳丈的身份,回回都要亮一亮拳头。

韩征拍拍裴观的肩:“不要在意,我姨父是怕阿宝过门受委屈。”

裴观没有防备,整个人被韩征拍得一歪倒,看大舅兄面上笑得和善,下手这么重。裴观心知他也是一样的意思,怕阿宝受委屈。

“绝不会有这等事。”

阿宝知道他来,早早等着了,就穿了那一身瑞鹤纹样的老年衣裳,在后院连廊上朝着裴观走过来。

裴观一时怔忡。

阿宝走到他面前,问他:“你瞧你,送我的衣裳料子,老相不老相?”

这才是上辈子的阿宝,在他记忆深处的模样。

“不老相。”裴观笑着摇头,把给她的礼物拿出来:“这个是给你的,正可年节里戴。”

阿宝好奇是什么,又想让裴观别再送了,她针线不好,根本来不及回礼,一个荷包还是才只做了一半。

打开一瞧,竟然是把赤金的长命锁,花样繁杂,看着就费工。

两面还刻了字。

一面是“三多九如”,一面是“长命百岁”。

阿宝拿着那把长命锁,盯住裴老六,要么就送她老气的东西,要么就送她孩子的东西。

“你……”

偏偏裴观笑得一脸春风化雨:“这字儿是我特意请人写的。”因他自己也寿数不长,这几个字特意请百岁老人写来。

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二月初就是春闱了,我的学生要下场应试,开年之后,我怕没多少功夫再来看你。”

阿宝握着长命锁一点头:“我知道的,明年是大比之年,又要加开恩科,你忙罢,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得了闲再给我写信。”

裴观却站定了,似有事难以启齿。

半晌他才道:“上回你说你不大方,不知,你有没有读到韩非子。”

两句话天南海北,压根挨不着,阿宝连诗三百还没读完呢,哪会看什么韩非子。

一听就知道,他又要绕弯子说话了,要是不截住他的话,他那话头能从京城绕到崇州再绕回来,恨不得走个三九四九的水路!

阿宝可不惯着这毛病,握紧了锁说:“你有话直说。”

风过回廊,扬起细雪,吹落在裴观额上肩上。

他低声道:“所谓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

阿宝听懂了,她一张脸烧得通红。

裴观笑望着她。

上辈他们俩,是因不爱而疏,这辈子他想因爱而亲。

第86章 吉期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明日便是吉期, 林家上上下下该预备的早就预备好了,府中早早就挂起红灯红绸,贴上红喜字, 下人们也都换上新裳。

正是阳春三月, 院中鲜花着锦,灿若云霞。

螺儿领着丫头们剪上许多大红春幡和双喜如意, 挂满花枝。连院中池里养的鲢鱼都被捞起来, 换上红色锦鲤。

阿宝这当家人的性子难改, 算过帐后道:“就这一天, 买这许多鱼,白费银钱。”

一条锦鲤能买好几筐鲢鱼草鱼黑鱼, 片下来烫过沾辣椒酱吃,落进肚里才实惠。家里为着办嫁,已然银钱吃紧了,还买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怎么是一天, 你三朝回门不也能看么。”

阿宝嚅嚅, 反正这钱花得不值当,可阿爹和红姨打定了主意,要将她的婚事办得体面,连嫁妆都凑出了四十八抬来。

林大有也是办起婚事, 才知京中素来有厚奁嫁女的风俗, 后悔没多攒些东西。

这四十八抬嫁妆中,还有好些是女婿贴补的。

林大有不是那等迂腐性子,并没觉得让女婿贴女儿就是落他的脸,还觉得这女婿挑得好, 晓得疼老婆, 那就是好男人。

还没过门肯这样用心, 往后阿宝不受委屈。

再说了,以后阿宝长住国子监山脚下的宅子,他骑马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说不定还能背上弓箭跟女儿女婿一道打猎。

上回他瞧过了,裴观的箭法有板有眼,一看就是请了好师傅打小学出来的,只可惜金陵附近的山中没什么大东西可猎。

林大有坐在屋中,就看李金蝉带着芸角豆角两个小丫头忙前忙后。

熨烫他明日要穿的衣裳,把官靴又擦一遍,忙完屋里,又忙屋外。

明儿一早就要在门口散糖,喜糖里头还得混上特意去银店打的喜钱,还有送来的鞭炮爆竹得按吉时放。

明儿要迎亲,巷子里两边的摊子不能出摊儿。

这都得一样样的打点,免得外头堵了路,花轿不好进来。

林大有这头看看,那头摸摸,根本插不进手去。

干脆到后院瞧瞧女儿。

阿宝院中也是一样,屋中该收的都收起来了,她人虽嫁了,房中东西还留下整套,方便她回来小住。

喜帐是早就挂起来了,阿宝还说:“用不用这么早就挂,到前一天换上不就成了。”

“前一天要忙的事儿还不够多的,你屋里得早早换好。”

喜帐桌围引枕,全换了一水儿的红,连她的睡鞋都是绣了鸳鸯。

戥子查了一遍又一遍:“姑娘的枕头带了没有?这些寻常要用的东西,可得收在一个箱子里,打开就能找着。”

结香应她:“贴着牡丹签的那个就是,姑娘早上起来睁开眼睛到夜里睡觉要用的,全都在这一个箱子里头。”

燕草在点送给裴家各位长辈的的针线,和要赏给下人的红封。

明儿出嫁,后日一早见长辈,回到院子要赏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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