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176)

燕草一口未动。

“你放心,萧家住不了多久的,他正谋官呢。”阿宝握住燕草的手,“你……真不给你爹娘报信?”

燕草摇头,一墙之隔,在花园里说不定就能听见她爹娘的声音:“姑娘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自燕草屋里出来,阿宝又去看裴珠。

裴珠的院子离她不远,她正坐在屋里,指派丫头们将竹织的山水帘挂起来:“就卷在廊下,这个花鸟纹的,正可与屏风相衬。”

阿宝进来,就见裴珠满面笑意,难得见她如此欢喜。

“今儿夜里好好睡,明儿我带你上山,咱们钓鱼采樱桃去。”

“都说人间芳菲四月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裴珠眼中闪光,“明儿是不是能看见桃花?”裴府院中自有桃花,但那会儿刚守孝,几个女孩谁也不敢到园中赏花。

“要是有,就摘些,送给母亲姐妹们去。”

裴珠说得急了,低头咳嗽了一声,竹月赶紧拿出披帛给她披上:“山脚下也凉,姑娘仔细着了风。”

荼白送上茶:“这是才刚送来的山泉水沏的茶,姑娘尝尝。”

裴珠头回出门玩,眼前见着什么都是好的,拉着阿宝絮絮说个不住。

“我出门的时候,六姐姐和八妹妹都羡慕我呢。”裴珂自不会说出口,裴瑶哀声叹气,扯着裴珠的袖子。

“你可真好,还能出门玩。”她们俩这些日子,被老太太拘着抄佛经,上午去大伯母那儿学管家,倒还能穿过花园玩乐一会儿。

阿宝也没办法,她再喜欢裴珂裴瑶,那也是隔房的姐妹,作不了她们的主。

连裴三夫人不能来,也有老太太的原因在,婆母还在吃斋念佛抄经书,儿媳妇哪能出来避暑玩乐。

二人相对一叹,阿宝又欢欣起来:“明儿采了野樱桃,一半用来泡酒,一半给她们送去。”

裴珠点点头:“好,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山上?”

“一早,一早就去,你可别起不来。”阿宝说着凑到裴珠耳边,“你哥哥说了,等过几日就在前院摆水宴,到时候,你看一眼那个姓许的。”

裴珠知道总有这一遭,家中姐妹们也都相看过,可她嘴角笑意一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珠儿这模样,阿宝咬咬唇。

回去便对戥子道:“万医婆开的药还有几帖?”

戥子算了算:“还有十来帖,说是这回喝完要再看睡得实不实,若是睡得好,就不开药了,怎么?”

“这十来帖,我不想喝了,今儿夜里,你用酸梅汤,把药换了。”颜色瞧着差不多,戥子端上来,她一口气喝尽,再漱口吃糖。

裴六郎看不出来。

戥子微张着嘴:“那姑爷……”姑爷盯得那么紧,自从被他抓到过一次姑娘偷偷把药倒掉,就得当着他的面喝。

“是药三分毒,我都喝了几个月了,也不差这十来帖。”

这话也有道理,那药闻着便酸苦,戥子每天熬药都被熏得不轻,何况是天天喝药的阿宝。

“那好!”戥子一点头,“本也不能天天喝,喝这个苦药汁子,还不如吃点肉呢。”

阿宝那些梦,有时真,有时又八竿子都挨不着。她先时还信,可嫁给裴观这些日子,梦里梦外两种境地。

上回作梦,梦见红姨去了,她自梦里哭到梦外。

醒来就骂自己怎么竟梦见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老老实实喝药断梦。

可看珠儿这样,阿宝就又想发发梦,说不准能有几分真呢?

裴观带上回礼去萧思卿的别院赴宴,萧思卿在花园水台边,摆了满桌鲥鱼樱笋,只只碟子都清疏精巧。

他面前一盏樱桃酒,请裴观坐下,知道裴观这人是绝不会违背守孝规矩的。

让人沏茶来:“去,剪一朵荷花来。”

随手一指水中的荷花:“先剪扎绿绸的。”竟是用荷花熏茶叶,取荷花清香味,还对裴观道,“我熏了好茶叶,剪些给裴兄送去。”

将好茶叶灌进荷花花苞中,用彩绸扎进花口,三宿三晒,等香气熏入茶内,剪下荷花茎,就用这荷花花包当作盛茶器赠人。

这等风流雅事,裴观并不为所动:“多谢。”

萧思卿一时无言,他望向裴观:“我来京城之前,听了裴兄许多流言。”

茶很快泡上送来,用了只水晶壶,将整朵荷花置于壶低,再用砂壶注进热水,热水从头淋下,浸润花叶,花瓣次第开放。

不过片刻,花包中的茶叶便飘浮起来,粉荷花瓣也被热水浸泡,失了花色。

这花,这茶器,只有须臾的美。

裴观啜饮一口:“既是流言,便不足为信。”

萧思卿笑了,他想起那些流言,说裴观不得已要娶一位马伕的女儿。他当时便嗟叹,原来他们从前差不多,如今也差不多。

只没想到,裴观与新婚妻子,如此相得。

家里硬塞给他的,他还能如此珍爱。

这人生在世上,究竟有何趣味。

“你真是我生平所见,最假最无趣的人。”萧思卿薄饮了几杯,略带醉意。

裴观手执杯盏:“萧兄交浅言深了,但我们,彼此彼此。”

萧思卿还待说些什么,一个长随跑进来报信:“少爷!有信儿了!”

他倏地立起,撞杯翻碟,身边的管家一把扶住萧思卿。

“是不是她?”

裴观搁下茶盏,就见那个扶住萧思卿的管事嘴唇不住颤动。

心下了然,这就是燕草的爹了。

再看萧思卿,醉中失态,颇有癫狂之意。

这人,莫不是疯了。

第133章 不幻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没有立时就走。

萧思卿要找的人一墙之隔, 就在阿宝身边。他自然要留下来,听一听是真有信,还是假有信。

随即搁下茶盏, 取一枚樱桃送入口中。

便见那长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裴观余光扫过,是一张抄录下来的身契。

原来萧思卿除了四处走访, 还走了这个路子。

正经大户人家买卖奴仆, 身契都在官府中有存着一份, 花点小钱, 买通小吏,就能知道卖到了何处。

也因他有了官身, 才能如此便宜行事。

萧思卿不蠢,燕草是何时卖出来的,往什么地方走会遇上什么战事,他心里都盘过一遍。人牙子也不会眼见打仗还往北边去, 说是卖到北边, 只是为了给萧家老夫人一个交待。

他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京城和京城周边。

几处小官府都已经找过,那些身契上没有她的名字。进了京城,想入官府看这些, 不是花几个钱就成的, 颇费了些功夫才办成。

双管齐下,一面四处打探城中妓馆,一面走官府的路子,终于在那几册厚厚的身契里, 找到了那个名字。

年纪和姓名也都能对得上, 萧思卿盯着纸上主家的姓名:“这人……”

那长随咽了口唾沫:“这家……刚到京城时在几家官牙私牙处, 买了许多年轻女子,不光看相貌,还看有何特长。”

她并不美貌,可她会的东西,千金难得。

萧思卿胸膛起伏,半晌才缓过气来,那必是被这家买去了。

裴观只扫见了身契格式,小桌边只远远近近设了几处灯盏,光影错落,美是极美,只是瞧不清楚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端看那个长随脸上的神情,只怕不是个容易攀扯的人家。

萧思卿将那张纸叠起来放进袖中,他回身见裴观还在:“裴兄见谅,我有急事,要进城去,你……自便罢。”

“是何急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萧兄但说无妨。”

萧思卿颇有些讶异,裴观这人,不爱管别家私事,连听他都不愿意听。

若是有人在他身边嚼舌,他会立时起身,离开八丈远,生怕听上一句就污了他君子的名声。

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问起。

但萧思卿一口回绝:“不必,我自有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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