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267)

“那这人更不能要了,果然不是个老实的。”戥子正吃着花生,隔窗看见青书提着灯过来,差点儿把花生散了。

阿宝一回头,见是裴观来了:“你先出去罢。”

戥子“哎”一声,掀开水晶帘儿还又回头,给阿宝出主意:“你要是再打,也别打在旁人能瞧见的地方。”

话音刚落,裴观进屋了。

戥子赶紧溜出去,她站在廊下,青书也站在廊下,两人都关切屋里人能不能和好,竖着耳朵听壁

角。

裴观隔着珠帘停下脚步,低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阿宝扭过头,并不看他:“什么?”

裴观伸手握住珠帘,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生怕珠帘响动惹得阿宝心烦。

缓步走到阿宝身边,从袖中取出信来,递到她眼前。

阿宝先扫到落款,看见个梅字,梅家来回礼?那怎么会送到裴观那儿去?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观解释道:“这是梅……”他本想说梅氏,又咽了回去,“梅占英写来的信。”

那份回礼还摆在他书房,其实就是四色点心,再加两匹衣料这类寻常回礼而已,并未有任何一点出格的东西。

他怕阿宝不愿看见梅家的东西。

阿宝自然不知梅占英是谁,她接过信去,看到最后一句,抬起头来:“赠衣活命?那件夹皮袍子,你给了莞娘的哥哥?”

裴观先是左右谏司,跟着又进了宫,回来的时候已经从深秋到了初冬天气。

他在宫里时,家里送去好些冬衣斗蓬,隔得十来日回家,阿宝还记得那件皮袍,行李中却没有。

她还曾问过:“那件夹皮袍子呢?”这可是她动手做的第一件皮袍,也是唯一给裴观做过的衣裳。

裴观这才知道这是阿宝亲手做的:“我送给了关在我隔壁的人。”

其实送不送的到他手中,裴观也不确定,说不定就被小吏昧下了。

戥子道:“那可是我们姑……我们少夫人亲手揉的皮子,手都搓红了!就怕少爷挨板子!”急巴巴做出来,竟然白白送了人。

阿宝倒不在意:“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做出来保命的东西,给谁都一样。”

就此揭过,再未提起。

直到今日才知那件夹皮袍子是给了梅占英。

从阿宝口中,叫出梅氏的姓名,让裴观浑身都不自在。

“我赠衣之时并不知道是他。”梅占英说的活命之恩,可能是吃了袍子里夹藏的药,也可能是被拖到牢里挨打的时候,那软皮护了他一命。

在梅郎中替他奔波疏通那几日,他就靠那件夹皮袍子撑了下来。

阿宝又将那封信从头看了一遍。

这信既是梅占英亲笔写的,那看他的字迹和落墨,身体正在好转,信写到最末处,笔力也还在。

梅莞娘的亲哥哥没有病故,那梅莞娘的继母便不敢太难为她,她在娘家的日子也就好过得多。

阿宝面色稍霁,可心结未解。

她看裴观一眼:“你跟她,有没有孩子?”

“没有。”确实没有,但裴观咬牙,怕她再问下去,当得此时,他又要怎么说出实话来?

裴观目光四顾,落在阿宝挂到墙上的舆图上,那张图上有连成一线的红点绿点,红点绿点之外,又有阿宝用小字写就的风俗地貌。

从这里到辽阳,凡是岳父信中写过的,阿宝都牢记在心,她几乎可以全背下来。

有回夜间读书,裴观说他自读书起便过目成诵,提笔不忘。

阿宝抬起下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能把那张图全画下来,你信不信?”当日听到是玩笑之语,可裴观此时再看这图。

心中悸恐隐生。

阿宝却没有再问下去,有没有孩子,跟记不记得莞娘没关系。

若有,也只是让他更显可恶而已。

“那七八年间,她可曾有过对不住你的地方?她是否一心操持家事?她是否孝敬母亲?你病故之后,她是否要替你养育孩子,奉养母亲?”

裴观默然不语,这些话,是阿宝为莞娘问的,可听在裴观耳中,句句都像是为她自己问的。

“你欠她的。”阿宝如是说。

裴观僵立着:“我知道了。”

青书伸着耳朵听了半晌,戥子也贴着门边,她用口型问青书“在说什么”。

青书摇摇头,声音太低了,两人并不像是在吵嘴,听着像是有商有量的,倒像是在和好,他咧开嘴,做个笑的样子。

生生把戥子吓退了半步,戥子几乎要打他。

门被推开了。

裴观往外走,青书跟在他身后:“少爷,今儿还睡书房?”

“不是。”

戥子一听,大松口气,这下好了,可算是和好了!

裴观说完就往书房去,进了书房门,对松烟道:“让长青去打听打听梅家的事,特别是梅占英。”

他写了封回信让青书明日送去,彼此就算有了交情。

戥子溜进屋中,看阿宝还坐着在吃花生:“这下和好了?就是嘛,七姑娘就要办婚事了,你们还打算再闹多少天呀。”

正因如此,阿宝才留他住下,但他要睡在外间。

第二天陈妈妈又来探问,戥子笑嘻嘻的:“和好了,妈妈回去也告诉夫人,夫人也不用操心了。”

裴三夫人叫来他们俩一起用晚饭:“快尝尝这坛子肉,我让厨房特意做的。”

阿宝最爱吃这个,还特意让厨房给拌了红油猪耳。

她眼睛一扫,就知两人还“夹生”着。

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肯住在一个屋里,慢慢就又会好了。

裴三夫人是这么想的。

第206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这几日中, 二人也确实是好起来的样子。

裴观下了衙就回来,还似原来一样,时常带些街市上的点心回来给家人, 也少去同僚的聚会。

他本就少去, 闹出“撞到墙”的事儿,同僚们自动将他归于高学士那一类中, 每有人想请他时。

高学士这位愚兄就要开口:“不要害他。”

反是去了好几回高学士家中吃茶, 高学士虽怕老婆, 可他是打崇州跟到京城来的, 也是最早被景元帝亲点入翰林院的。

裴观到他家去吃茶,认识了崇州一系的文人。

高学士说:“你娶了崇州姑娘, 那就是崇州女婿,那边吃的辣,姑娘家的性子也辣,切记小受大走, 小受大走!”

裴观哑口无言, 他万没想到能从高学士的嘴里听到这句,事妻子如事父母。

“此乃良言。”高学士问他,“上一个教你的法子,你用了没有?”

一看裴观的模样就知没有, 高学士啧啧两声, 连连摇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大丈夫能屈能伸。”

裴观去了两回,再到殿前翰林议事时,景元帝留下他多问了两句, 最后闲谈:“你去高瞻家里喝茶了?”

裴观虽知道景元帝多疑, 也禁不住心中微凛:“是, 高学士教导我要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

景元帝哈哈大笑,连偏殿中等候的大臣们都听到了。

原来景元帝见着林大有就笑,这会儿见着林大有的女婿怎么也笑,这一家真是圣眷不衰啊。

裴三夫人下了死令,让陈长胜一瞧见六少爷要去那不正经的地方,就回来告诉她。

“要紧的不是那种地方,是同那些人混得久了,他便将这事看轻了。”不把这个当什么大事,那就只会越来越过分。

看儿子果然老老实实,裴三夫人心中气才平,这事要不抹平,她怎么能把阿宝带回家去省亲?

阿宝这几日没空搭理裴观,她忙得脚不沾地,裴珠出阁是大日子,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明日便是吉期,才刚入夜,阿宝就提着食盒去了裴珠院中。

裴府三天前就处处挂灯结彩,裴珠这院落里种的都是各色香藤,虽有香气,但要到冬日才结出红果,春天反而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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