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拉住阿宝的手:“你回来过生辰,我作东给你办酒。”
“好。”阿宝点头应她。
裴珠当着兄长的面,还有许多私房话未说,她到如今也还未跟许知远洞房。这事除了阿宝谁也不知道。
“别急。”阿宝却像是看出她的难言事,摸摸她的手,“你觉得成才成,心里有一点不舒服,那就不成。”
裴珠满面羞红,怕兄长听出来。
裴观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迷,但他又觉得这一句是阿宝说给他听的,咳嗽一声:“珠儿,我要同你嫂子告别。”
等裴珠下船去,裴观这才又上前一步,他克制着缓缓伸出胳膊,将阿宝搂住。阿宝没有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几乎让他松口气。
握住她的手:“不论如何,给我写信来。”
看了那册上的东西,哪怕是再想打他,也回来打他。
“我写什么,得看你写了什么。”她所希望的,不过是以诚相待,彼此之间再无秘密,可他却一层一层,把真话藏得这么深。
裴观不言语,她看之后,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不敢说。
等船离岸,裴三夫人便把阿宝叫到房中:“你没坐过船,这坐船是最无聊的,除了这巴掌大点的地方,没别的去处。”
她们身份贵重,也不能时常到船头去看风景,再说水景江景看几天,也就看腻了。
要不然裴三夫人怎么想着把阿宝带上,船中总有个人能跟她一块说说话解解闷。
阿宝笑了:“去,把六郎预备的东西拿来。”
裴三夫人好奇道:“六郎预备什么东西了?”
那玩乐盒子一拿过来,裴三夫人看了就笑:“双陆?狮子象斗?他怎么还想着这些!”细翻看过,“那咱们就玩一盘?”
船上用的棋都是特质的,棋子牢牢吸在棋盘上,免得船身晃动,破了棋局。
阿宝从没跟裴三夫人下过棋,也没看过裴三夫人下棋,她学棋很快,薛先生还夸过她。没想到第一局就成了裴三夫人的手下败将,被杀个落花流水。
“娘这样了得!”阿宝瞪圆了眼睛。
裴三夫人笑得欢快:“不是我了得,是你学棋不久,又不时常练习,这些都是有招数的。”
“那可得跟娘好好学一学,等到下船的时候,我的棋艺必定突飞猛进。”
裴三夫人也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哄着她,带阿宝来真是带对了。
两人下了两盘棋,裴三夫人便困倦起来,陈妈妈道好:“头天上船,不能太耗精神,免得晕船。”
好几个丫头,这会儿已经不成了,吃了晕船药,躺在床舱中。
阿宝和戥子半点事没有,裴三夫人怕晕,中午还只敢喝半碗粥,阿宝吃了整碗饭,半只鸡。
她走在船板上,就似走在平地。
“你这身子,真是强健。”裴三夫人略有些晕,躺到床上去歇午觉,“你也去睡会儿,今儿必要一倒一大片的。”
丫头婆子们都没坐过船,上船先挨三天,才能慢慢好。
阿宝点头,服侍着裴三夫人躺下:“我就在隔壁舱房中,有什么事儿娘就叫我。”
她一离开裴三夫人的船舱,人就沉静下来,方才在屋中又笑又闹,是为了哄着裴三夫人高兴。
裴三夫人,从没有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
戥子进来禀报:“结香倒了,螺儿也在吐,福儿正在照顾她们。”立春和双瑞倒是还好,只是脸色也白,吃不下去东西。
“给我拿纸,磨墨罢。”
“你还要写字啊?”这船虽驶到江心处,已经晃得不厉害了,但到底还是在上下轻摇,怎么这会儿还要写字。
“写一会儿,静静心。”
说是写一会儿的,直写到天黑。
身边几个丫头就只余下戥子了,戥子还道:“连青书都在吐了,真没用。”
“结香螺儿呢?好些了没有?”
“结香好些了,螺儿时不时还吐一口,肚里什么都没有,干吐黄水呢。”
“再煎碗药给她,让她吃点粥,哪怕吐了,也比肚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强。”
夜里裴三夫人也有些不舒服,靠岸边停下时,船上诸人才好些。
“让你们少夫人自己用饭罢,我吃不下。”
阿宝便在自己舱中,跟戥子一起吃饭,吃了饭,她便道:“我要歇了。”
“你可总算要歇了,写了大半天字了,眼睛不花呀?”说着戥子收拾碗筷出去,她还得去看看姐妹们好些了没有。
阿宝紧紧阖上舱门,连船窗都关上。
舱中只有一灯如豆,她打开匣子,取出那本小册。
随手翻开,就见那页写着。
“林氏,年二十三,北堂春去。”
第212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船走了两日, 丫头们还没全缓过来。
结香刚能坐起来喝粥汤,立春双瑞又倒下去了。螺儿还未好,福儿一个人要照顾四个人, 阿宝屋里就只有戥子一个丫头半点事没有。
前前后后的事, 全是戥子在跑。
青书吐了两天,白着张脸劝戥子:“你也别前船后舱的跑了, 省得晕船。”晕船这种事儿说不准, 头两天他都没事儿, 第三天起床就发晕。
戥子看他脸白成这样还在替她担心, 塞了包盐津梅子给他:“你要吃不下东西,就嚼嚼这个, 嘴里也能好受些。”
吐久了口中发苦,姐妹们都吃不下东西,全靠带上船来的蜜饯压嘴里苦味。
青书小心翼翼把纸包捧了回去,两根手指头捏出一只塞到口中, 同舱的问他要, 他怎么也不肯给。
“小气,撒了金粉啊?码头上一文钱一大包!”
青书哪理会他们,这个能不能算是那包松仁糖的回礼?
就在每个人都慢慢好起来的时候,戥子开始晕船了, 阿宝让她睡在自己屋里:“她们全都刚好, 都还没好透呢,我来照顾你罢。”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结香能走了,立春双瑞吐了两天也慢慢好起来。
只有螺儿还没好,躺在床上虚得下不了床, 光她就得福儿照顾着, 确是分不出人手来再照管戥子。
戥子睡在阿宝屋里:“定是我遭报应了。”
阿宝给她调酸梅饮子喝, 故意道:“可不是嘛,你这两天天天跑来跑去,见个人就显摆自己不晕船,这下好了罢。”
戥子哭丧着脸,那风浪一来,她差点又要吐:“咱们还要再坐几天船呐。”
声音都带着哭腔,阿宝实在不忍笑她,拍着她的背,把酸梅饮子喂到她嘴边:“还得再坐半个月的船才换车。”
半个月!半条命都没了!
结香笑着走进来,看见阿宝,她笑意更盛:“喏,有人送你的。”
一个小纸包,里头一半糖霜桃条,一半盐津梅子。
“谁送的?青书?”阿宝问。
戥子的脸白了又红,跟着一个浪过来,她刚红起来的脸又白了,抱着痰盂一阵呕,刚喝了两口的梅子饮,又全吐了。
“这晕船怎么还一个挨一个来?还知道给咱们留两个干活的?”
阿宝轻拍戥子的背,让结香倒水来给她漱口,让她躺下。
“这蜜饯果子,你收不收?”
戥子紧紧闭着眼不搭话,结香又问:“到底收不收?我还得给人回话呢。”
阿宝看戥子的神色,伸手接过来,放到她枕头边:“你嘴里难受就摸一个吃。”
结香忍笑出去,走到船尾对青书道:“收下啦。”
果然,就得先送她吃的!
青书观察过戥子好久,她不像结香,爱打扮爱做新衣,戥子的衣裳总是半新半旧,府里发了什么,她就穿什么。
小丫头们买个珠钗头油花粉什么的,那再寻常不过了。
可戥子用的依旧是府里发的那些,她只偶尔买点零嘴吃。确该先送她吃的,再送她绒花,然后送香露……
青书怕行船时这些东西不好买,早早备好了带上船来,还买了一把银排梳,梳子上雕了花鸟,也不知道,她见了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