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155)

作者:尔屿 阅读记录

霍澹依旧对异牟硕没好脸色,径直走进包间,在一处落座。

赵婳怕霍澹怒上心头,与异牟硕谈不上几句便要吵起来,便抢先一步,和善说道:“在寿宴上,当真是大皇子第一次见昭仁长公主?”

异牟硕蹙眉看她,神色不悦。

赵婳又道:“本宫知道,你与宁王早在进京前便认识。”

异牟硕一惊,眸色染了几分凶意。

宁王与虞国皇帝虽是叔侄,但两人关系不好,宁王再三叮嘱不能让虞国皇帝知晓两人相熟,否则这和亲恐是不会成。

在霍澹旁边落座,赵婳料到他就是这个反应,“本宫还知道,宁王拿大皇子当一枚棋子。大皇子以为宁王是真情实感为殿下婚事着想?大皇子别傻了,宁王是虞国人,他闲出病了?要操心殿下你娶谁不娶谁。以虞国百姓性命相威胁,陛下不同意将昭仁长公主嫁到南诏,你就举兵攻打我虞国边境,是宁王给你出的馊主意罢。”

话糙理不糙。

异牟硕不相信,瞪赵婳一眼,“胡说!”

他怎会是一枚棋子!

他堂堂南诏国最尊贵的王子,怎会被一亲王当棋子,哄得团团转!

霍澹趁他怒了,接过赵婳的话,继续道:“退一步讲,宁王吃饱了撑的,喜欢当这个媒人。但是你可想过,他为何要给你出这馊主意?他不知以百姓性命相威胁,只会让朕厌恶南诏,厌恶你?明是能成的婚事,被这般一搅和,黄了。”

跟阿婳待的时间久了,他说出的话难免跟她一样有几分冲。

他幽幽把玩着茶盏,茶水在杯壁转了一圈,又缓缓将杯子放在桌上。

霍澹随性说道:“朕不管宁王如何与你说的,在朕眼里,你就是被人随意拿捏的一枚棋子,蠢得要死。”

闻言,异牟硕动怒,霍澹又道:“朕今日就让你亲耳听听,你这枚棋子是如何被宁王哄得团团转。届时南诏国和虞国开战,谁会从中坐收渔利?你这无疑是为他人做嫁衣。”

“今日陛下和本宫寻大皇子来,就是让大皇子好生看看你所认为的好‘媒人’是如何待你的。”赵婳指节敲了敲桌面,道:“大皇子深居宫中,外面世道黑暗,人心险恶,自是不太懂,被别人三言两语利用,不怪大皇子。”

霍澹掩唇轻笑,她这番话,句句不带脏字,却句句都在骂异牟硕蠢,被人利用却不自知。

包间中有一屏风,正好将此屋分为两部分,有了屏风的遮掩,内室里就有了一处视线死角。

“大皇子,请随本宫来。”赵婳边说边往内室走去,但并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回身见异牟硕在原处不动,道:“大皇子倘若现在离开,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如何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时辰,你便会有答案,届时你若还执意要娶昭仁长公主,本宫可以帮你劝劝陛下。”

劝劝而已,霍澹同不同意又是另一回事。

异牟硕犹豫一阵,还是去了内室。

昨夜霍澹差内侍去了趟宁王府,下口谕让宁王今日午时于醉仙楼见面。

他与赵婳赌一把。

赌宁王的野心。

===

午时。

宁王如约而至。

见人来了,霍澹让小二上菜,“皇叔难得回趟京城,朕记得皇叔以前常常到醉仙楼吃饭,只是这么些年,醉仙楼大厨换了一批。皇叔快坐,莫要拘礼,尝尝这味道变没变。”

宁王面上挂笑,在一旁落座,“劳陛下还记得。”

谈话间醉仙楼伙计鱼贯而入,很快空空如也的桌上便摆满了美味佳肴。

未等霍澹动筷子,宁王先一步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鉴。

皇帝没发话,臣子便率先用膳。

太张扬了。

宁王是有多大的把握,竟连装也不装一下。

霍澹刚拿起的筷子,很快放下。

“美味,”宁王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砧板上的鱼,美味。陛下不尝尝?这鱼入口中,别有一番心境。”

“陛下今日找臣来,不单单是请臣吃这一桌子菜这般简单罢。”宁王放下筷子,笑里藏刀,“陛下,贵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事情似乎不预想得要顺利一些,至少赵婳和霍澹事先准备好的引入正题的说辞被宁王这话,直接可省略。

霍澹扯了扯唇角,那伪装和善的面庞瞬间变了,锐利的目光落到宁王身上,道:“皇叔千方百计让昭仁嫁去南诏,可是皇叔别忘了,昭仁是朕唯一的亲妹妹,朕万万不会让昭仁嫁到如此远的地方。朕记得朕远在南州封地的堂妹,年岁与昭仁相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为了虞国和南诏国两国的安定,朕倒是有让堂妹代替昭仁嫁去南诏国和亲的意愿。”

宁王暗暗攥紧拳头,压制住满腔怒火道:“南诏国王子要娶的是昭仁长公主,不是郡主,陛下的主意怕是打错了。替嫁,恐怕会让异牟硕认为陛下是故意的,嫁给他一位郡主,是在羞辱他。”

“朕倒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嫌弃、贬低自己女儿,也不知堂妹知晓皇叔今日这番说词有何感想。”霍澹食指指甲盖轻轻敲动盛满酒的杯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朕是皇帝,只要朕一道圣旨永平郡主就得嫁去南诏,皇叔莫不是要担起抗旨杀头的罪?”

宁王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此时完全僵住。

“气吗?”

一肘搁在桌面上,霍澹探身,一字一顿,带着一丝挑衅示威的语气,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意,再明显不过。

气氛剑拔弩张,一股火药味。

势头差不多了,一直静观的赵婳突然出声,道:“宁王,借势挑拨两国关系,自己却能全身而退,这招确实高。”

话锋一转,赵婳顺手摸摸垂落的一缕乌发,道:“南诏国大皇子知道宁王殿下心里的算盘么?倘若知道了,还会与宁王交好?”

包间内寂静,唯有霍澹若有若无的敲杯声,一下接着一下,节奏明显,似乎是在配合赵婳的说词。

须臾的静谧后,宁王索性也卸下伪装,气焰随着他的野心逐渐暴露出来。

他一声嗤笑,目中无人道:“知道又如何?异牟硕心思单纯,早就被臣说服了,陛下觉得异牟硕会信拒绝了他求亲之人的话?”

鱼饵投下,鱼儿很快咬钩。

霍澹引宁王动怒,成效显著,便又故作气急败坏状,道:“倘使虞国与南诏开战,朕不介意在开战前动治你的罪!”

“敢问陛下,臣何罪之有?可有证据?”

宁王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见霍澹随口乱说,忽地体会带了秦介早前同他说过的‘看着濒死之人无谓的挣扎’的快感。

宁王奚落道:“臣自始至终要的都是虞国陷入混乱,异牟硕也只是臣这一环中的棋子。对了,不单单是南诏国,连西州,臣也有计划。陛下猜不到的,届时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大礼,山河大礼呢,礼重情谊轻。陛下现在若是动臣,这份大礼随之而到,不亚于南诏和虞国开战。”

笑了笑,宁王起身,“府上还有事情,便不耽误陛下时间了,臣现行告退。”

山河大礼确实有,就等冬至那日祭天后送到霍澹手上。

他现在有傅钧坐镇,手握十五万京畿护卫军,再加上赫哲休屠的援兵帮助,羽林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等勤王救驾的援军到来,霍澹的尸身早就僵透了。

亲眼瞧见宁王走出屋子,赵婳去将门关上,和霍澹相视一笑。

大抵,是成了。

异牟硕迟迟不出来,内室也没有动静,霍澹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的坐席上,异牟硕面色铁青,一拳攥得紧紧。

赵婳悠悠道:“如何?大皇子亲耳听见宁王的话,可不是陛下和本宫为了让你退婚随口胡诌哦。”

手背上青筋凸起,异牟硕眼底藏不住的怒气。

宁王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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