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31)

作者:尔屿 阅读记录

“闭嘴!”赵婳话未说完便被纪永升一声呵斥打断。

这浑丫头专带着他,纪永升快被气死了!

许湛:“这笔交易,我做。”

“相爷不可!谨慎啊!”纪永升阻止,一刀下去摸脖子了事,谁知道这浑丫头说的话是否可信。

许湛让侍卫松绑,粗糙的麻绳生生把她手腕勒出一圈深深的红痕。

活动活动手腕,赵婳从打湿的外衣里摸出一张信,那信角沾了水,信封上的字迹也被水浸湿,墨迹晕一团黑色。

赵婳扬了扬那信,纪永升伸手就要去拿,她一个避闪,纪永升落了个空。

余光落到身后,那处赫然站了名腰间配刀的男子,赵婳扭头看了眼门口,同样也站了守卫。

只要她逃走,身后那长刀就会朝她砍下。

赵婳把信捏在手里,轻蔑一笑,“许相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胆子小,惜命,不敢逃。”

许湛看她,笑里藏刀,“姑娘机灵,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是夸是讽真假难辨。

“说了实话,相爷不信;可说假话,我又编不出来。”

赵婳将那信交到许相手中,惋惜道:“可惜那姓丁的藏着掖着,和他交易的官儿是谁我至今不知,不然我直接拿着信就去找官爷要钱了,还用费尽心思去皇宫走一趟?这次害得等我差点命都没了,不值当不值当。”

她摆手摇头,许湛仔细看了遍信上内容,上面详尽记录了渝州私铸铜钱的地点以及数量,甚至连渝州进奏院进奏史的死因也写了出来。

果真是一封值千万两银子信。

他手一伸纪永升便递来蜡烛。

信被烧个精光,落在地上化成灰烬,从此这痕迹便抹去了。

许湛看了赵婳一眼,厉声唤来侍卫,“来人,将她带到后院厢房关着,严加看护,没有本相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声令下,赵婳身后的男子“咻”地拔刀架在她脖子上。

赵婳毫不犯怯,夸赞一番,“相爷爽快,那三百两银子也请送的我手上,勿要食言。”

一侍卫走来,掏出一条黑布蒙住赵婳眼睛,她就这样被刀架着任人带着七拐八弯摸黑踏出屋子。

黑暗中,她不由勾了勾唇。

其一,是因为保住性命。

其二,她成功离间了两人。

人性,经不住考验,尤其是在有人已起疑心时。

抬脚狠狠踩了才那团灰烬,纪永升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有几分担心。

这浑丫头什么路子,他越发看不明白了。

且先不说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就拿她这次进皇宫来说,一个渝州来的丫头无亲无故还讨得昭仁长公主的欢心,她背后的人必然不简单。

相爷留她一命难道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引出背后的人?

乍一想,确实如此。

思及至此,纪永升不得不佩服许湛的眼光,难怪这些年把皇帝管得服服帖帖。

“此事告一段落,纪尚书深夜回府莫被人看去了。”许湛嘱托道。

纪永升便没再丞相府多留,趁着月色匆匆出府。

然而纪永升走后,许湛并没有着急出地牢,指腹拨弄着翠玉扳指,满目深寒,似乎要把方才赵婳坐过的椅子看出个洞。

姓丁的打一开始要见的官吏是何人?

渝州私铸铜钱一事就只有他和纪永升知道。

刺杀个小丫头片子,纪永升一再失手,是他手下的暗卫不够精良?

不见得。

有异心的人,既然留不住,便当块弃子,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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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下了一场雨,一个惊雷吓得傅莺从梦中醒来。

闪电从天上直直落下,如白蛇吐信,漆黑的屋子仅亮了一瞬又重新暗了下去,紧接着便是雷声轰隆,一阵接着一阵,好似要把地劈出个窟窿来一样。

宽敞的宫床上只有傅莺一人,孤孤荡荡。

她素来害怕打雷,哪知这闪电和雷声没完没了,她吓得抓着被子缩到床角墙边。

帐子外面守夜的宫女彩霞听见响动,急急过来,掀开床帐只见傅莺满眼惧色,裹着被子像只受惊的小猫。

“娘娘,没事了。”彩霞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纤薄的背安抚道。

忽地,一声巨雷伴随闪电落下,傅莺心惊,猛地钻到彩霞怀里,浑身颤抖。

傅莺颤抖着啜泣,“彩霞,我梦见……梦见那被绑的宫女来找我索命。”

她一闭眼,晚上瞧见被绑架的那幕便一下子跳了出来,还有个浑身是血的宫娥伸着血手掐她脖子,质问她为何见死不救。

彩霞轻摸她头,朝帐子外面呵斥,“滚滚滚,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来缠着你家娘娘。”

彩霞是傅莺从傅家带进来的女婢,傅夫人正是看中彩霞机灵会来事才放心她跟在女儿身边照顾,不然以傅莺软软的性格,不知会吃多少苦。

傅莺素来胆子小,现下电闪雷鸣更加惶恐不安,总觉得不该瞒住这事,声音颤抖道:“彩霞,明早我们去霁华宫,把这事告诉昭仁长公主吧。”

彩霞沉默一阵,怕此事说出去得罪太后宫里的人,最后受罪的人还不是她家娘娘,这宫中就是这样,一切荣辱都要跟皇帝的宠爱挂钩。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借此让她家娘娘跟长公主的关系更近一步,说不定皇帝哪日就常常来长信宫陪娘娘了。

雨越下越大,直到天亮还不见停歇。

傅莺自醒来后就不曾入睡。

约莫两年前,傅莺无意间发现阿爹与宦官严庆来往甚密,偷听到阿爹和严庆打算联手将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此等谋逆的杀头大罪,一旦败露,就是株连九族。

傅莺劝过傅钧,傅钧不听。她不忍看阿爹走上歧途,可是多劝无意;她又不愿见到傅家倾灭。

恰好这时傅莺在一次宫宴上讨了许太后欢心,许太后高兴,皇上也就跟高兴,赏了她一个愿望。

宫宴散去后,傅莺私下向皇帝求了一道圣旨,倘若日后傅家惹了皇帝不快,希望能从轻发落。

就连傅莺也觉得这是个荒诞的请求,果真,皇帝没同意。

不过,皇帝答应她会保傅家无虞,但有个条件:她入宫,当他的妃子。

就这样,傅莺成了傅贵妃,可这一年多光景,皇帝不曾碰过她。

他似乎也跟她一样,处于某个目的不得不纳她进宫。

或许是借她来搪塞许太后,许明嫣。

……

第二天,傅莺顶着张憔悴的脸梳妆,让彩霞多扑脂粉,掩盖住那张跟鬼一样煞白的脸。

雨势减小,宫道上淅淅沥沥,傅莺乘轿辇到霁华宫时霍岚刚用完早膳。

细雨随风飘到殿外,风把宫檐上挂的小铃铛吹得东摇西晃,霍岚招呼傅莺进屋,叫人斟了杯热茶过去。

平日里傅莺不常到霁华宫,今天一早冒雨前来,实在是有些反常,霍岚猜测许是有事情要同她讲,莫不是上次在思政殿前替她解围特地来感谢的?

“傅贵妃难得来本宫这里,正巧尝尝新得的糕点。”霍岚让莲心去叫赵婳做些雪媚娘。

傅莺道谢,双手绞着帕子垂在膝间,霍岚瞧见她面色有些不自然,殷红的唇瓣翕张,似乎有话要讲,却碍于周围有人一再止住。

遣走殿里宫娥,霍岚轻抿口茶,客气道:“傅贵妃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事不妨直说。”

傅莺抿唇,稍稍调整好心绪,将事情展开叙说,她不知道被绑的宫娥是谁,昨夜天色昏暗,她也没看清长相,只是简单描述了下穿着。

许太后宫中的太监?

霍岚越听越生气,茶盏被她猛地放回桌上温热的茶水溅了一桌。

她生母娴妃早亡,许太后名义上是她母亲,可自有记忆以来许太后便对她刻薄,只是近些年皇兄手里渐渐掌权才有所改变。

霍岚正想多问傅莺一句,莲心急匆匆从殿外进来,避开傅贵妃在她耳边低语,“殿下,赵琴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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