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就不能呢？这种能够起到实际效果的幻术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啊。”

“……”

符虚觉得，是时候把自己逐出师门了，这地儿他没脸待下去。

桑灵犀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出卖了，她悄无声息地又往后面走了一些，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瑞懿就出现在一众师长的面前。

止水道人揉了揉眉心，问：“瑞懿，你们这是下山干什么去了？”

瑞懿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捆仙绳，高兴地说：“我们下山除魔卫道去了，不仅抓了这么多魔修，还发现了魔尊的阴谋！”

止水道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就像是看到了自家的小仙女偷溜出门，去街上跟人打架斗殴一样复杂。

最终，她还是没舍得苛责自己的宝贝师侄：“你做的很好，但下山还是应当告知一声，我们找了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爹了。”

瑞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下头说：“让诸位师叔担心了。”

桑灵犀登时就觉得他们的辈分好乱。

瑞懿跟清恒他们同辈论交，喊符虚符绫他们师叔。

止水道人是符虚符绫的师叔，是停云道人的师妹。瑞懿也喊她师叔。

因为六师叔的愤怒而接连后退的清恒见她疑惑，给她传音解释：“反正师叔祖那辈的人只剩两位了，各喊各的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昆仑作为一个延续万年的大派，师门只有三辈，本身就是一种离奇的现象。

可能是昆仑的大佬只有上了年纪才想着找人继承衣钵吧。

停云道人也是两千多岁才结婚生女的，然后光速死老婆，只能自己带孩子。

要是他老婆还在，估计瑞懿也不会这么好骗。

不仅轻易地原谅了桑灵犀的绑架行为，还在他们面前说自己是自愿的。

原著里更被龙傲天勾得凡心大动，嘴上说选择大道，实际上等她爹出关了，她就跑去跟男主结婚，跟一群后宫和谐相处。

话说回来。

有了瑞懿的打头，再加上他们确实抓了二十多个魔修回来，偷溜下山的事情被轻轻放下，大家没有受什么处罚。

但很快就能发现别人都能下山抓新派炼尸人，就他们不能下山，问就是“这是门派任务，你们是客人不必参与”。

大家：没见你们上早课的时候把我们当外人。

为了及时抑制他们的情绪，大家期待已久的问道活动很快展开。

昆仑有一块西王母的宝玉，内含大道之韵，还能回答问题，比能够增加悟性的菩提神树还要厉害。

大家围着宝玉坐成一圈，闭目打坐，催动神识去接触宝玉，便进入问道模式。

桑灵犀觉得这种模式和做梦很相似。

她也确实进到梦境之中。

无边的海中，有一座小岛，小岛上有一座山，山崖上坐着庄周。

视角拉近，近到仿佛自己就坐在他身边。

桑灵犀低头，看到绣着莲花的裙摆上停着一只蓝色的蝴蝶。

她又偏过头去看庄周。

庄周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

鱼线落进云海。

不知是在钓云中的鱼，还是海中的鱼。

桑灵犀思索着，猜测着，忽然感到眼眶发热，眼前的云海如雾散开，她的视角又变得极广。

高悬之日，山岳，岛屿，皆如一粟。

然而又看得极为清楚，能够清晰地看到庄周脸上恬淡的笑容。

甚至是那根细细的鱼线，也能看得分明。

鱼线穿过云海，拉得比山还要长，既不在云海，也不在海中，而是在海上百米的空中。

一只蝴蝶从山上悠闲地飞下，缓缓落在没有饵食的鱼钩上。

海中突生巨浪，一只比岛屿还要的大鱼一跃而起，想要追逐蝴蝶，却只吞下鱼钩。

鱼线急速收起，竟是将大鱼生生地从海中钓起。

视角一瞬拉近，桑灵犀又坐在了庄周身边，又看到衣摆上的蝴蝶，仿佛跟方才没有区别。

但并非如此。

巨大的鲲从云海中探出头，甩了甩脑袋，仍旧没能摆脱鱼钩，便耍无赖一般向侧边翻动，将肚皮露了出来，用尾巴拍打白云。

然后被这种比水都轻盈的触感吸引，高兴地玩了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是被人钓起来的鱼。

庄周缓缓开口：“可有什么想说的？”

桑灵犀一句话脱口而出：“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庄周：“……”

正在玩云朵的小鲲鹏：？？？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桑灵犀捂着自己的嘴,心想：“沉迷网络终会害了你”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DNA里塞进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庄周努力地将她的话往哲学方向走：“进食乃生灵之本能，你见到鲲鹏,心中所想是……”

桑灵犀：“不不不，我没有想吃鲲的意思,我只是用这个来说明它很大只，就比如说‘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之类的……”

刚变成鹏试图躲过她魔爪的小鲲鹏：？？？

桑灵犀想着被吓醒，离开梦境的小鲲鹏，在心里默默地敲了三下木鱼。

希望没有给这孩子带来太重的心理阴影。

庄周开怀地笑了好一阵儿：“你的比喻和思维一向很有趣。”

“……所以您看过我的人生呢？”

“说不定只是一只路过你的蝴蝶将它所见的内容分享给我了，也说不定我就是这只蝴蝶,目光追逐过你,从而获得漫长旅途中的一段值得高兴的回忆。”

桑灵犀觉得不愧是圣人，说话就是好听。

叫她生不出被窥探的警惕和愤怒。

甚至觉得亲昵,产生了更强的分享欲：“所以《山海经》其实是食谱这件事是真的吗？”

庄周沉默了会儿说：“确实。”

桑灵犀：“敢问那位的名讳是？”

她对于敢在大妖科普中写“食之XX”的大佬十分感兴趣，这本书证明了华夏人从古代开始就对每种生物拥有“能吃吗？好吃吗？该怎么做？”的疑问，证明吃货是随着血脉传承的天然属性。

庄周摸了摸胡子说：“我入仙界的时,那位尊者就已经逝世多年，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号。后来，在灵宝天尊的建议下,我写了一本介绍妖神灵怪的书,名为《万妖谱》,但是没有《山海经》出名。”

桑灵犀觉得,关于“那位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尊者，是怎么在寿命没有上限的情况下早早去世的”的问题,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得到答案。

什么都想吃,终究会害了自己。

她在心里写下这句格言,决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今天这样的错误。

不过她平时不会对不太熟的对象说这种冒犯的话，最多在心里想想，只是面对圣人，总是忍不住说实话。

突然就理解了为啥没人能在朱理先生面前说谎。

应该也是类似的言灵效果，无须特意施展，就能影响别人的潜意识。

庄周的话将她飘远的思绪再次拉回：“除了印象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感受吗？”

桑灵犀：“感觉眼睛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更远的地方，但是关注的内容，依旧和坐在原地时毫无分别。”

无论是大视角，还是以人的肉眼看世界，她总是在关注庄周手中的鱼竿，和他即将钓起来的鱼。

她隐约觉得，被钓起来的，其实不只是小鲲鹏。

还有她自己。

“不必为此感到羞愧，追寻感兴趣的事物是人之天性，亦是天理自然。”

庄周恬淡一笑：“等你厌倦和看透了无休止的追逐，静下心来感悟，走出那道门，你就发现，自己依然会因为喜欢而去追逐，只是那时，你明白了自己的喜欢是什么。”

这讲的是佛与道共同推崇的真理。

也就是是著名的“看山看水的三重境界”理论。

桑灵犀还在第一层。

跟芸芸众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