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灵犀留在书院跟先生扯皮。

“三十个！整整三十个论题！你一个也看不上！”她从未觉得桃隐如此面目可憎过，现在甚至有种冲上去把那张贤妻良母脸给挠花的冲动。

桃隐掀了起眼皮：“其中十七个，是别人已经做过的。五篇个宛如垃圾，让我怀疑你的脑子怎么会产出这种废物。还有五篇是上古题材，书院的藏书没法查重和验证。”

桑灵犀：“那还有三篇啊！那三篇为什么不行？”

“如果是别人，我可能就给过了，但对你来说，轻易就能够做到，还没有你那人偶炼成来的惊艳。”

桃隐坐在讲台上，对着学生直摇头：“其实毕业的标准并不高，你不必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要是想毕业，随便交一篇书院没有收录的文献，我就能让你毕业。”

“但来此间一次，我希望你留名的不仅是对局势的影响，不仅是震惊世人的战绩，还有你在大道上行至的高度。”

“森罗万象，虚实之间，我以此道叩仙门。”

“这是我的初心，希望也是你的初心。”

桃隐坐着的讲台变成盛放的桃树，花与雾气之间，她的身影变得朦胧。

然后桑灵犀就被关在先生新研究出来的幻境里。

对方为了防备她的梦蝶，还特意加入了物理情景和高等阵法。

整整关了她三天。

直到她说“老师我想通了”，她才被放出来。

桑灵犀又被桃隐带着去偷看幻术相关的禁书，在邪恶知识的诱惑下，她终于完成了开题。

对人偶炼成术进行改造，让人偶不再需要灵石提供灵力，而是从自然界中自行吸收灵力。

然后效仿玉骨院映雪先生的僵尸村，打造出人偶村。

桃隐一改原先的态度，对着她猛夸：“可以，很有想法，加油干！”

十分膨胀的桑灵犀：“小问题，我明天就开工。”

第二天早上的桑某人：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僵尸的原材料是尸体，本身就富含相当的灵性，要拥有灵智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映雪也是合体期大佬，搞个僵尸村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但桑灵犀的人偶，全是纸片人，原材料从破扇子到灵剑，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但拥有诞生灵智资质的一样都没有。

六歆把这个术法教给她的时候，就跟她强调过，人偶只是像人，无法诞生真正的灵魂。

她完成这个课题的难度，无异于让AI变成人。

不，比这个还要难。

因为基础是幻术，而不是生物炼成。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再难也要硬着头皮上。

带着够吃十年的干粮，让系统下载了现代有关付丧神的书籍和游戏，以及盥洗室之主等看起来似乎有用的书籍，桑灵犀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闭关生活。

在这十年里，她不停地改进人偶炼成的术法，制造了数百个人偶，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人。

逐渐的，人偶消耗灵石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

当其中一个人偶尝试进食之后，进度便飞一般地往前推进。

甚至有人偶尝试着从闭关的道场偷渡出去迎接自由。

有了这样可喜的成果之后，就需要考虑人偶村要设在哪里的问题。

首先排除有人烟的地方，人偶到底不是人类，他们不适合跟真正的人类群居。

最好是像僵尸村那样，选在无人的荒地，让他们自由生活。

僵尸村……

桑灵犀挥手将所有人偶都收起来，打开门走出去，先是呼吸了一把新鲜空气。

然后直奔玉骨院。

之前试图强行嫁给龙尧的丹疏已经成功融入了书院，如今是玉骨院的第三位老师。

但她似乎对龙尧这个拒绝过她的男人依然拥有浓厚的兴趣，在听闻桑灵犀找映雪的原因后，自告奋勇地说要带她去僵尸村。

“那附近风水挺不错的，你完全可以在旁边建，到时候，我可以指使僵尸给帮你建房子，他们也能有个邻居。”

桑灵犀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两人快活地带上从前线回来的装修小能手龙尧一起离开。

留下一地“龙尧一回来就驯服了曾经争抢他的两个女人，左拥右抱地离开”的传闻。

虽然桑灵犀十年没出现了，但龙尧在与魔修的斗争中大放异彩，战绩彪悍，又未满五十岁就突破成化神大能，名声更胜桑灵犀当年。

大家从穿桑灵犀的八卦过度到传龙尧的八卦。

结果依然加重了某个绯闻。

当事人对此是全然不知的。

他们一路跋涉，抵达了离苦疆不远，人际荒芜的僵尸村。

村长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带着全村人迎接他们。

别说，映雪手底下的僵尸，没有一个难看的。

皮肤光滑细腻，个个都会通过化妆来遮掩惨白的脸色。

要不是他们没有呼吸，手指甲都是黑色的，桑灵犀都要以为这些都是活人了。

丹疏展现出自己在僵尸中的统治地位。

这些僵尸带着他们去选位置，选好以后就开始卖力地挖坑打地基建房子。

桑灵犀将自己的人偶放出来，一部分去学种田，一部分跟着龙尧学习如何制作家具，还有一部分在制作时加入了文化书籍的人偶在编写村志，和讨论村子的名字。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属于人偶这一新型生物的桃源村正式投入使用。

桑灵犀又花了几个月观察和记录他们的生活，并且持续改进他们的构造，最后，这些人偶不再依赖她的指令，自己给自己安排了生活。

甚至有人偶谈起了恋爱。

虽然这些人偶的行为是从桑灵犀为他们准备的人设出发，到死都无法突破人设，但已经足以骗过世界上99.99%的人。

桑灵犀完成了论文，给所有人偶下达了“等我下次来”的指令之后，心情愉悦地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

桃源村的人在新开垦的荒地里挖掘出来一具棺材，棺材里躺着一具漂亮的尸体。

他们以为是邻村某只正在睡觉的僵尸，盖上棺材之后送去邻村。

邻村的僵尸们尝试唤醒棺中人，由村花咬了棺中人一口。

按照僵尸的传统，这样能够刺激凶性，对抗睡意。

然后村花表示这是个人类不是僵尸，吸血一口管饱，大家高兴地一人咬了一口，发现人还没死，于是又将棺材送回桃源村。

桃源村的人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接纳他，毕竟他们建村晚，人家先来的。

在亲嘴扇脸泼水等各种尝试不起效果，他们终于上了狠招，在隔壁僵尸渡劫升级的时候，将棺材推到天雷底下一起挨劈。

那天的天雷格外大，两个村都花了很久来修缮村庄。

值得高兴的是，睡美人终于醒了过来。

他说自己叫怜云，但是其他事情不记得了。

大家说没关系，他们不介意他的过去，怜云便在桃源村住了下来。

——

桑灵犀回到无涯书院之后，她的毕业设计和论文果然都得到了桃隐的赞赏。

然后桃隐就将她的论文作为优秀论文，放到藏书阁门口的c位展出。

桑灵犀深深怀疑，这女人卡她毕业，根本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自己炫耀。

不过看在毕业礼物很棒的份上，她决定原谅先生的一点点虚荣心。

在离开书院之前，桑灵犀决定去拜访山长。

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问雪试的结束仪式上，之后十几年，山长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地仙只能在人间活一百年。

她很担心，此去之后再无相见之日。

在第一次进入书院的地方，桑灵犀见到了山长。

他看起来和当年没有不同，依旧是沉静，温润，眼中有光的端方君子。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五千年都未曾有过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