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上青云(科举)(182)

作者:长安墨色 阅读记录

陆清栩心里暗暗一阵失落,陵水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小半年,她有些不舍,但她很快就将眼底的失落隐藏,成亲前他们就说好了,要支持彼此做的事。

“你且安心去,家里的事情,我会照顾着。”

沈长林清楚的注意到了妻子情绪的转变,有此善解人意的伴侣,乃此生大幸。

他倾身,顺势捉住妻子的手,温柔道:“这次我想你和我同去。”

“从京城到陵水,所经县郡有不少盛产药材的,你正好采风考察,若能寻到适宜的地方建立药厂,更是好极,再有,这回去接小王爷,皇上命我先和他建立情谊,若小王爷不肯来京,绝不强求,我若搞不定小王爷,清栩你可要帮我。”

陆清栩高兴极了,靠在丈夫肩头,轻点下巴。

“我一定助你,还有,和你一起出远门,我很期待。”

北地入冬早,京城尚有绿意,草原上早已结起厚厚的霜,天阴沉了许多时日,温度一降再降,终于落下了一场大雪。

暴风雪肆虐,人畜不安,过冬需要储备的草料、粮食还没有备足。

大汗耶律严坐在篝火前,一口烈酒一口烤羊肉,吃得惬意,他吃相粗鄙,微卷曲的黄胡子上沾了不少肉沫酒水,油腻的鹰钩鼻上满是小疮,江逐谨瞟了一眼,暗自鄙夷他的野蛮。

他母妃是胡人公主,他是汉朝皇子,本以为逃到草原上,可以受到母妃族人的敬仰和尊重,可他没料到,等待的竟然是数不清的轻视和鄙夷。

草原上的野蛮汉子未经开化,只推崇武力,江逐谨在大乾武艺算佳,可到了草原上,他骑马射箭猎羊驱狼的本事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人欢迎贡献不了价值的外来者,江逐谨慢慢沦为边缘人物,大汗耶律齐今日破天荒让他进主帐,并且大方的分享美酒和鲜美的羊肉,定有其目的。

江逐谨捧着羊腿大口啃食,管他阳谋阴谋,先填饱肚子再说,身上没有膘可熬不过草原上苦寒的冬日。

耶律严豺狼般的目光落在江逐谨的身上,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吹了几年草原的风,终于有了几分男人味,蓄上胡子穿上胡人的衣裳,佩上弯刀,看着像个同类。

只是不知道他的心,究竟向着哪方。

耶律严决心好好试试江逐谨的忠心,他用刀背剔着牙,漫不经心道:“今晚奇袭瑶城,你做前锋军,可愿意?”

所谓奇袭,就是袭击大乾边城劫掠财物社畜还有女人,会屠杀平民,江逐谨来草原几年,只帮忙运送和清点过劫掠来的财物,手上还没沾过大乾子民的血。

耶律严想要他纳投名状了。

吞下嘴里带着膻味的羊肉,江逐谨眸光暗淡,一字一顿道。

“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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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袭长州

◎夫妻携手南下◎

姜逐谨说这话时, 面容肃沉,并无半分波澜。

他是大乾的郡王,是父皇的儿子, 可那些都是昨日旧梦了,草原上的生活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 血脉和身份不值一提,唯有紧握在手的权利,是真实的。

“狼崽子!”耶律严笑得阴险, “部署的事一并交给你, 瑶城富裕,事成后所得的物资够族人过个丰美的冬天了。”

姜逐谨恶狠狠的撕下一大口羊肉,肉烤焦了,有股苦味,但他丝毫没品出来,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汗,小小瑶城算哪门子富裕,主城长州粮富仓满, 财宝丰盈, 足够族人吃喝三年。”

这些年胡人内部四分五裂, 耶律严自称大汗,手下的精壮士兵不过一二百人, 攻打长州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胡人骑兵横扫汉人城峦的好日子, 一去多年了。

未待耶律严说话, 姜逐谨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好计划!”耶律严精神大震, “有了钱粮兵马, 就可壮大势力!总有一天, 我们要打到大乾的都城,活捉那些软弱的皇子王孙!”

姜逐谨暗暗冷笑,心里既不觉得快乐,也没有背叛的耻辱,只有麻木,无论身处哪一方,他都是异类,没有归属感。

中秋节后,沈长林携妻南下,名义上是视察水利,实则绕道秘密前往陵水。

姜昶在皇后诞下公主,大出血不能再育后,公开表示要在宗亲中则选太子,当时群臣反对。

在一片反对声浪中,有心者暗暗梳理过适宜人选,列成名单,陵水州的小王爷自然名列其间,然时过境迁,姜昶纳了妃嫔,痛改怠政之风,也就没人再想择宗室子继任的事。

一些个嘴舌刁蛮的甚至私下调笑。

“咱们这位圣上,即位之初心不甘情不愿,可那位置坐久了,不仍坐出滋味来了么,说好此生一心人,不也三宫六院了?”

武德司影镜司监视百官言行,捕捉民间异动,沈长林隔上几日便会听两司的禀报,那些调笑天子的戏谑言语,自然也被他知晓。

马车早已出了京城,沈长林不想路人知其官府身份,和陆清栩扮做商人夫妻。

马车摇摇晃晃,秋日的午后天色蔚蓝,陆清栩靠着软枕假寐,沈长林嗅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阖目沉思,由陵水小王爷,不知怎的就想到那些戏谑调笑上去了。

他是怎么对付这些逞口舌之快的人呢?为官者一律罢官流放,为商者一律罚没家产,他重重的罚了那些人,被一些老臣痛斥为酷吏。

“天子威严,不容侵犯!”

面对那些斥责,沈长林一派平淡,端着清雅高洁的姿态语气坚定,甚至有些睥睨的味道。

然凭心而论,沈长林的背景及来历注定不会是皇权的忠实拥趸,他杀鸡儆猴,明面上极端维护皇权,实际上是要借皇权实现自己的抱负,他想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

仅此而已。

他的信念还在,初心还在,只是做事怎么越来越官僚了?先帝重用武德司为天下耳目之时,沈长林曾嗤之以鼻,可武德司到了他的手上,反而更发言光大了。

那被贬被抄家的官员商贾,虽造了口业,也罪不至此。

沈长林屏息,睁开了眼,一旁的陆清栩似乎觉察到什么,伸个懒腰,轻轻的靠了过来,她方才睡没熟睡,语气里仍有小憩后的慵懒:“怎么了?”

在妻子面前,沈长林从不避讳缄默,他将方才所思低语诉来。

“如今的我,是好还是恶,有时竟也看不清自己了。”

丈夫在官场上做的许多事,偶有陆清栩不理解的,譬如方才那一桩,但她从不干涉。

陆清栩的心比沈长林柔软的多,可每当同情心泛滥时,她会告诫自己。

身处其位,身不由己,纵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为人臣子的,岂能事事顺心,除非抛下一切归隐田园。

陆清栩捏捏沈长林的脸,话到喉间忽而咽下,这样的话不足以抚慰丈夫。

略想了一会,陆清栩笑问道:“我问你,水是好是坏,水滋润万物,却也会汇聚成灾,摧毁城镇田地。”

沈长林默然。

只听陆清栩继续说着:“再好的人,也曾说过谎,起过坏心吧?只要根本没有改变,你永远是个好人,再者,何必以好坏自我设限,你的梦想是造福社稷呀。”

一番贴心细语,令沈长林如沐春风。

他的信念从未改变,偶尔的迷惘,也被陆清栩恰好的点拨清明。

“知我者,吾妻也。”沈长林轻吻着妻子。

“皇上,您怎么了?”

边关一纸急报呈上案,姜昶阅后脸色死白,将伺候的太监吓的不轻。

“将内阁还有兵部的人召来。”姜昶按下心头燥疼,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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