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有间小卖部(29)
邵女越想越怕,她甚至能想象出德福拖着这只右脚,怎么艰难的下井。
自崴过之后,就没有治疗,拖着坚持工作,一直到事故那天。
“吃啊,怎么不吃了?”
张德福看邵女不动筷子了,连忙问。
邵女抬头看他,“饱了。”
“才吃这一点?”张德福指指邵女面前的盘子,又指指旁边东东的,“你还没东东吃的多。”
张东东听了,对着她爸一直笑。
张德福也跟着笑,“你笑什么呢?”
“爸爸一直给妈妈夹,还说妈妈吃的少。”东东明人不说暗话。
“就是,大哥,你太偏心了。”张德凤在一旁道,“我就没见你停过,一直在给大嫂夹。她吃一个,你放一个,吃一个你放一个,这盘子里,能见少吗?”
“去去去。”翟明翠为德福解围,“你大嫂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能少吃吗?哪哪儿都有你的份,吃饺子也堵不上你的嘴。”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饺子,大热天的在厨房坐不住了,吃完都散了。
张德凤吃完饭就是一个躺,早早就去自己房间躺着去了。
魏橙花怕胖,吃完饭要去散步。
平时散步都会拉着张德柱一起去,可这次她不想叫他,还别扭着呢。
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去,于是把电灯泡张东东叫走了。
张东东肯定不愿意跟着她,别扭了半天,不想去。
其实她是特别想出去玩,只不过不想和魏橙花去。
“叔叔,你也去吧。”东东来叫张德柱,“你说过,要给我买大白兔的。”
“好嘞!”张德柱站起来,“说话算话,走,去买大白兔。”
一屋子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翟明翠催着邵女也赶紧出去,厨房太热了,敞着门都受不住。
“赶紧回你们屋里吹风扇去。”翟明翠帮忙拿来拐杖递给张德福,并嘱咐:“你慢慢走。”
张德福是走的很慢,他不敢快,也要等等邵女。
邵女才怀孕三个多月,眼看着就没以前利索了。
再加上她肚子大,起身和走路都不似往常。
两个人一个大着肚子,一个打着石膏,从后面看去,也是可爱。
翟明翠就这么看着,虽然可爱,老母亲心里也痛。
这是作了什么孽,从土台上掉了下来。
一脚踩空。
德福嘴上虽说没事,可翟明翠在他去接邵女的时候,偷偷问了德柱。
德柱说,怎么没事,没事能打石膏吗?
翟明翠便问:“这得什么时候好啊?”
德柱想了想,得三四五六个月。
翟明翠差点拿擀面杖敲他的头。
什么叫三四五六个月。
两人眼对眼瞪了许久,张德柱突然开口:“要不,别让我哥去井上了。趁这个机会,让他回来吧。”
这话是对着翟明翠说的,德凤和橙花都在旁边。
三个人异口同声:那咋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
只有翟明翠是真心心疼儿子,可她觉得不就崴个脚,养好了就可以上工了。
至于直接不去了,那就小题大做了。
可张德柱害怕。
他嫂子一语成谶,大哥真的崴脚了,那矿难的梦?
不敢赌。
这是拿命玩啊。
他想继续说服面前三位,可想来想去,还是要先过了他哥那一关。
只要他哥自己不去,谁也管不着。
张德柱就想着,没事要和大嫂再聊聊,因为他觉得他大哥比他妈还执拗。
来的时候坐在车里,张德柱就悄摸问了,张德福一脸惊讶看他,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刚提了小队长,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这个时候回来,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张德柱连忙说没有没有,就顺嘴问一句。
张德福闭嘴不语了,每每这个时候,德柱不敢再多说,他也怕。
这个家里,或许就没有不怕他大哥的。
张德柱不清楚他们两口子的情况,但他清楚他们老张家的情况。
上到翟明翠下到张德凤,一大家子,其实都怕他哥。
表面上还好,心里真怵。
“所以就让东东上托儿所了?”
张德福坐在小马扎上,抬头问躺在床上的邵女。
“嗯,咱妈也同意,说让她去上托儿所学学规矩,挺好。”
“那行。”张德福想了想,“她不在家,你也能松快一些。咱们煤厂的托儿所中午也不接回家,是不是?”
“对,中午在托儿所吃,然后午休,下午下班时间接回家。”
这些邵女都打听过了,“中午吃的饭是煤厂食堂统一做,做好了送过去的。听德柱说,咱们厂子里的伙食还不错。”
“还行吧。”张德福道,“最近效益好,水平都上来了。我看每顿都有肉。”
“你怎么知道?”
张德福刚回来,按说不应该知道食堂里每天吃什么,邵女听他如此说,也是十分诧异。
“在厂子里就听德柱说了,东东要去上托儿所,我记着听工友说起过,食堂给托儿所送饭,我就路过时看了一眼门口贴的食谱。”
张德福就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做事很全面。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顺带一把手给办了。
“今天中午吃的黄豆芽炒肉片还有一个醋溜土豆丝,我看明天是白菜粉条炖肉丸。食堂就是这样,大锅炖菜比较多,大师傅做起来简单。”
张德福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就笑了,“不跟你似的,不知道偷懒,在矿上做饭,还总炒菜。还好,队上人少,还能炒的过来,人再多一点,只备菜就累死了。”
邵女侧身躺着,也笑了,“我回来后,就剩王家大嫂一个人了?”
“没有。”张德福站起身,想出去倒杯水。
“你干啥去?”邵女连忙问。
“倒杯水。饺子吃咸了。”张德福说。
邵女要坐起来,“我去倒。”
张德福看着她,“你还以为我真的走不了了?如果不是你一直往指挥部打电话,我今天就跟着他们下井了。”
张德福说完,单腿跳着往外走。
“我给你倒,我给你倒。”翟明翠坐在外面,听见了,立刻过来倒水。
张德福跳到门口,见他妈已经倒好了,只能接着,“你看,你也把我当残废了。”
“说什么呢。当妈的给儿子倒杯水也不行?”翟明翠把水递给张德福,看他好像又瘦了,不过只那胳膊上的线条,好像又壮了。
张德福喝了几口,转身把布帘子给卷起来搭门上。
这样,翟明翠坐在堂屋里,正好能看见他们卧房里面。
德福知道他妈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又不愿意在他们夫妻俩同处一室的时候插一杠子进去,这么一来,两间变一间,可以三个人说话了。
德福回到自己房间,依然坐在马扎上。
这就是张德福。
不到晚上上床睡觉,他是不肯白天在床上躺着腻歪的。
对他来说,床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白天,就坐椅子或者小马扎。
人犯懒,都是躺出来的。
“你看德福,”翟明翠欣慰叹气,“这要是换了德柱,早躺床上去了。他就是个没骨头一样,天天在床上躺着,我就没见他在椅子上坐过。”
张德福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邵女有些心酸。
一样的张家男人。一个这样,一个那样。
不同命啊。
“对了,你还没说,是不是就剩王家大嫂?”邵女岔开话题。
“没有,你走了之后,我们又雇了一个人。原本说从家属里再找一个人顶你的班呢。可后来又想着,到时候你再去,就没地方了。我们一商量,就在当地雇人,那村子里,不要钱就给做饭的妇女都很多,只管她的饭就行。”
“是吗,后来又雇的什么人?”
“一个寡妇。”张德福说,“孩子还很小,没钱没饭吃。村里支书介绍的。我们就雇了她。一天三顿给做饭,做完饭回自己家住。带着孩子。我们一天给她五毛钱,管三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