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有间小卖部(4)

作者:泷芽 阅读记录

翟明翠嘴里一绊,那个“爸”字硬生生吞了回去,这才又喊:“像你哥那样。你看你哥那背,就没弯过。”

许久,偏房里才出来闷闷的声音:“知道了。让不让人睡?”

“睡呗睡呗。”翟明翠摇着蒲扇,“大儿媳妇,我出去一趟,家里酱油没了,我去趟门市上。”

她还没走,想起家里的小东西,便问:“东东呢,我只要说门市两个字,她就冲出来。今天怎么没见她出来。”

邵女笑了笑,“睡着了。开着电扇,凉快。说在床上躺一躺,刚躺上,就睡着了。”

“这孩子。”翟明翠笑着摇蒲扇就往外走。

翟明翠摇着蒲扇走了,老人家天气再热也是一套长裤长袖,衣服上没有什么花哨,纯一色,墨兰的裤子,藏青的上衣。

不是什么好料子,可干净、整洁。

她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是早晨用梳子蘸着水,一点点梳的。老人家不打扮不爱美,可是讲究一个干净整洁。

头发丝绷得紧紧的,一根一根都盘在脑后,中午在床上躺一会儿也不带乱的,能坚.挺一整天。

邵女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身边这个女人。

她的人就像她平日的穿衣打扮,永远规规矩矩,一丝不乱。

这个家,在她的掌控下,从来没有一天崩塌过。

一切都有序的往前走。

像驴拉着的磨,滚啊滚啊,没有尽头。

翟明翠拎着打好的酱油回来时,太阳孤零零的挂在西天边,燃烧着今天劳作的最后一股热情。

“奶奶,你回来了!”

张东东正蹲在地上逗蚂蚁,看见翟明翠回来,立刻冲了过去。

“你怎么不叫我,你去门市上,也不叫我。”她嘟着嘴,不高兴。

然后就看见翟明翠手里的酱油瓶,打了小半瓶酱油,在瓶子里晃荡着。

这酱油瓶还是她叔叔喝光的啤酒瓶,都让她奶奶留着打酱油打醋了。因为这个,她还闹了半天,因为她也等酒瓶子啊,拿着酒瓶子可以去门市上换糖。可却让她奶奶杀了先手。

只有酱油,不开心。

张东东便自己上手摸。

她一只小手伸进老太太的上衣口袋,摸了一个遍,啥也没有。

老太太看着她乐,不说话。

张东东又去摸另一个口袋,还是空的。

一双大眼睛就差挤出眼泪来了,忽闪忽闪地。

翟明翠往前迈了半步,头一歪,给张东东递个眼色。

张东东会意,立刻去摸裤子口袋。

果然,口袋里有东西。

她立刻掏出来,是两颗大白兔。

上面那个大兔子啊,白白嫩嫩的,张德凤说那是因为每天都偷吃奶糖才那么白的,还说七颗大白兔奶糖就等于一大杯牛奶。你看牛奶白不白?多白啊是不是,所以大白兔就那么白!

张东东什么都顾不上了,揣上那两颗大白兔就去找张德柱。

张德柱还躺在床上睡觉,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声吵醒了。

“叔叔,你剪刀呢?”

张德柱转头看见张东东,蔫了,“又怎么了?”

“你快起来!”张东东去拉他,“你的剪刀呢?”

“你奶奶那屋有。”张东东摆摆手,“找你奶要去,我还要睡觉。”

“我奶的剪刀一股味,还生锈了,你的呢?”

“你要干啥?”

张德柱不困了,翻了个身看向张东东。

“你别管,快给我。”

张德柱不想和小娃娃纠缠,反正你和她也说不清,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就是一把小剪刀。

张德柱的剪刀和翟明翠的大黑剪刀不一样,他的更小一点,不锈钢的,也没那么沉,张东东小手勉强能控制的住。

更主要的是,他的干净。

张东东见过他总是擦来擦去,拿酒精一点点的擦,擦的锃亮。

等风干了,再放进盒子里。跟养什么宝贝一样。

啧。

张东东接过盒子,也不走了,就蹲在地上,趴在四脚凳上开始操作。

打开一颗奶糖,张东东拿着剪刀用力剪。

张德柱看着就觉得好笑,歪在床上看她笨拙地剪奶糖。

“你剪这个干什么?”

“吃啊。剪成三段,一天吃一段,两颗够吃六天的。”

“那你剪成四段,不就可以吃八天了?剪成五段,可以吃十天。”张德柱笑道。

张东东是看张德凤剪成三段,说可以吃三天,然后自己算出两颗糖剪成三段可以吃六天。可她叔给了她更好的提议,看起来能多吃好几天。

她拿着剪刀比划着,最后为难说:“四段太小了,不好剪。”

“行了,就剪三段吧。你吃完,叔叔给你买。”

“真的?”张东东瞄他一眼。

“不过你要先付利息,给我一点吃。”张德柱伸出手来。

张东东不傻。

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别看人小,可脑袋机灵着呢。

利息这件事她可不懂。

她懂的是,她叔叔总在她这里骗吃的,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

张东东闷头不语,也不说给也不说不给。

只是剪奶糖的速度加快了,全部剪好,再包回纸袋里。

她把糖揣兜里,剪刀放盒子里,一板一眼说:“叔叔,你先给我买一块糖来,我再给你利息。”

她说完,定定看了张德柱一眼,然后后退着火速离开了。

走出来时,邵女正在院子里坐着,身边还放着剪刀。

看见张东东,她招手让她过来。

“来,给你绞齐眉穗。”

张东东笑嘻嘻跑过去,搬个小马扎坐在邵女对面。

翟明翠在自己卧房里坐着,她有一张藤椅靠墙放着,正怼在窗户下面。旁边是一张四方小桌,没啥特色,就一张木板,四条腿,还是张德福用剩木料给她打的。摆在藤椅旁边,能顺手放个杯子棉线什么的。

翟明翠坐在这里,正好和两母女一墙之隔,开着窗户,像在自己耳边说话。

她觉得今天是撞了邪了,大儿媳妇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因为怀孕了,老在屋里憋闷着,所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总想着自己的大儿子,可不敢在大儿媳妇面前提啊,怕说多了,她又要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可婆媳两人,不能聊中间的这个男人,还能聊什么?翟明翠也是第一次当婆婆啊,她命不好,自己的男人是个孤儿,从来没和婆婆处过,如今当了婆婆,也不知道要和儿媳妇说什么。

尤其是面对邵女,自嫁过来,在家的时候少,在矿上的日子多。两人真正相处,其实并没多少时光。

翟明翠坐在那里,四方桌上的搪瓷杯中满满一杯凉白开。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大儿媳妇,今天去门市上,碰见你姐邵萍了。那糖就是你姐给的。抓了一大把,非要塞给我,让我带给东东。我说,门市离我家近,去家里坐坐吧。她说不去了,今天还有事。就匆匆走了。我看她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去看看吧。”

第4章 蓝天牌

邵萍从门市上买完东西,没想到出门就碰到了翟明翠。

两家是老交情,以前是朋友,现在是亲家。见了面自然比别的关系更热络。

邵萍连忙抓了一把大白兔塞给翟明翠,说带给东东。

这是人带给自己外甥女的,翟明翠也不好拒绝,先谢了,然后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和邵女说说话。

邵萍推说天晚了,要回家做饭,下次再去,就走了。

翟明翠站在门市口,看着她的背影,唏嘘短叹了一阵子。

掐着算了年龄,邵萍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可看她的精神头,还不如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

还有那脸色,蜡黄蜡黄的。

说话的时候也是,精神有些恍惚一般,好像是心里惦记着什么事,一直惦记着,别人和她说话,她回得也是敷衍,寥寥几句就想速战速决,只惦记着自己的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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