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他忽然不敢看母亲，扭头就将自己的脸颊埋到了叶蔷的身上，他还不知道在叶蔷这座肉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眼睛，他闭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拽住了叶蔷的手指。

闭着眼睛的睫毛正在颤抖，不断的有泪水倾泻而出，落在了叶蔷的肉山上，最后被温柔的舔舐干净。

“妈妈，你疼不疼啊？”

他哽咽的问着，紧紧的握住了叶蔷冰凉的手指，不断的问着。

“妈妈，你是不是特别疼啊？”

是像是被欺负那样的疼么？是像是被人侮辱那样的疼么？是被所有人白眼的那种疼么？

叶恒在看到了母亲之后，忽然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那些疼痛比不上母亲所遭受的万分之一，警察哥哥说母亲是被分尸，那一定非常疼吧？疼的……快要死了吧？

他一想到这一切，便疼的心脏都要抽搐了，就这样像是小时候那样趴在母亲怀中不断的哭泣着，却又不知道在祈求着什么。

叶蔷轻轻的抚摸叶恒颤抖的后背，知道儿子是心疼自己，她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尽苦楚，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痛苦？

这世间的幸福大约都是相似的，只有痛苦是各自的苦难，如同吞下玻璃渣一般的疼痛，叫人痛不欲生。

她说不出任何安慰儿子的话，只是轻轻的晃着手臂，像是小时候哄着儿子的那样，然后嘴里哼唱着属于南方的，听不清歌词的曲子。

属于母亲安慰的曲子飘荡在整个学校中，是温柔的仿佛亲吻一般的爱，是包容中带着心疼的泪水在蒸发，除了在天台上的鬼母叶蔷之外，在天台之下，无数的小鬼此时都抬起头来，听着母亲哼唱的曲子，那青紫色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些小鬼们每一个都扒在学生身上，只要母亲下达命令，它们就会第一时间杀死这让母亲难过落泪的人类。

鬼魂早就跟人类殊途，自然是不会同情人类，它们只是需要妈妈的孩子，此时听着妈妈的曲子，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谢庭洲的眼中，巨大的肉山本来应该恐怖，却是充满了佛性和神性，这一刻的叶蔷哪里像是恶鬼？她是鬼婴和小鬼们最爱的鬼母，是含恨而生却又因爱而活的鬼母观音。

郭燃和龙猎云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谢庭洲说这里的人都活不了。

若是叶恒死亡，恐怕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要给叶恒陪葬。

听着儿时熟悉的曲子，是属于母亲熟悉的哼唱，哭泣的叶恒终于被母亲安慰好，如今已经快要十七岁的叶恒，这会儿恢复过来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是被叶蔷搂在怀里，他缓缓抬起身子，跟母亲对视。

明明知道眼前的母亲已经是警察同志口中的鬼母，可是对于叶恒来说，这依旧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不想死了，我会活着的，我要替你伸冤，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跟别人跑了，警察哥哥说你是被人杀害了。”

他轻轻的抚摸着母亲的面孔，纵然这面孔后面都是蠕动的肉山，可是叶恒并不恐惧。

他的爱已经超越了怖。

“妈妈，你告诉我，是谁杀死了你？”

来了，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所有人都紧张的要命，有句老话说得好，遇到鬼魂的时候，千万不要问她是被谁杀死了，这样会刺激到鬼魂。

不过叶蔷却是不同，她红色的眼睛看着儿子叶恒，依旧是那么的温柔，没有任何发狂的征兆，开口道。

“是杜一涵，杜一涵杀死了我，将我的尸体分开，一部分封进了墙壁中，一部分扔进了江中，还有一部分在下水道。”

叶蔷说出了曾经死亡的真相，而这个结果并不让谢庭洲跟龙猎云以及郭燃这种警察震惊，却是让叶恒懵了。

众所周知，一旦夫妻中的一个死亡，一般情况下，另外一个就是最直接的嫌疑人。

很多案件都是这样，看最后的受益人是谁，那么这个嫌疑人就是谁。

“我留着他的命，只是希望他抚养你长大，阿恒，妈妈一直都在看着你，妈妈希望你能够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活的轻松的人。”

她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发丝，却是平静的眼神里带了怒意。

“可是我没有想到，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他们要杀死你，而我却无能为力。”

人鬼不可通，纵然是叶蔷这种鬼母，也只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影响一些事情，不能出现在人前，这也是为什么叶蔷明明看到了叶恒遭受苦难却没办法帮忙的原因，她能做的，也只是要这些人受到伤害。

可是今日叶恒在叶蔷面前差点儿被逼死，她的愤怒达到了巅峰，才第一次召唤了小鬼过来杀人，若是今日叶恒真的死了，叶蔷便一定会屠戮尽这个学校的所有人！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够坚强，如果我知道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遭遇什么，我都会努力的活着，因为我有你，我有妈妈。”

人有些时候活着，就是需要一个支撑，叶恒之前自杀，也是因为生无可恋，而现在知道妈妈就陪在自己身边，他自然不想死，他还要做很多事情。

他要替妈妈伸冤，要真相大白。

他要跟妈妈过之后的人生，他不要让妈妈哭，再也不要让妈妈难过。

“妈妈，今天不要杀人好不好？我想让你的事情真相大白，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还想让你陪着我以后度过每一天，每一个清晨没一个夜晚。”

擦干了母亲脸上的血泪，叶恒像是小时候一样亲吻妈妈的侧脸，充满依赖。

“妈妈，我爱你，好想好想你。”

当叶恒说出这句话，整个学校里面的学生忽然从迷茫中醒来，所有人都听到了各种各样小孩子的声音，像是欢唱，像是叫喊，像是狂欢，却真诚又疯狂。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爱你哦！”

属于鬼魂的爱意刺耳又疯狂，真挚又虔诚，这一刻谢庭洲站在那里，身旁的所有人不知道何时起已经跪倒在地，他们虔诚的跪在这座肉山面前，双手合十，想是跪拜神佛一样虔诚祈祷。

“鬼母观音，请您怜悯孩子们。”

“鬼母观音，请您爱惜孩子们。”

“鬼母观音，请您庇佑孩子们。”

一声声真诚的祈祷，让那庞大的肉山再次拥有了别样的神性，谢庭洲看到这鬼母观音身上的金光，却是笑了。

这一刻，鬼母观音，已然成神。

第259章 参拜鬼菩萨

充满鬼魂的世界，必然有制约，那么制约这些鬼魂的，便是神。

神明高坐于云端之上，却从不肯俯瞰人间，更别说拯救深陷痛苦之中的人类，所以便有了另外一个词——造神。

超脱于极限的感情和能力，肉身和灵魂的撕扯之后，便会成为人造之神。

自古以来，人造之神往往通过极致的痛苦，长久的疯魔和献祭，才造就了邪神。

还有一批被人们自愿供奉之后鬼魂成神的地神，这种能力不大，庇佑的人很少。

而眼前的鬼母观音，却是真正的鬼神。

她经受极致的痛苦死亡，又因为爱而灵魂重生，她心怀大爱，庇佑孤魂，又心中难放小爱，自我挣扎，成神成魔，不过一瞬之间。

谢庭洲想到记忆中自己见到的鬼母观音，她的眼睛不再是红色，而是完全对世界失望的漆黑，如同世间最浓重的深渊一般，只有怀抱着那白骨的时候，才能窥见它的几分温柔。

可现在，鬼母观音双眸泛红，却是流淌着金光，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它已然度过了这个劫难，塑造佛身，成就法相。

当所有人都跪在它的脚下跪拜之时，那鬼母观音看向谢庭洲，便已经窥见了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