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先前就说了城里的男人都是花花肠子，不是好货，你偏要一头栽进去。如今村长和大家都给你机会了，你就听我一句……来，先把这落胎汤喝了，再去嫁人……”

村女再次心一横，用力推开汤碗。

汤药再次撒了一地。

“我不信他真的有那么绝情，除非他真的对我亲口说！反正我一定要去城里找他，要个说法！”

一个带头的村民是个中年男子，脸色阴沉下来，知道没法再说服她了，打了个手势：“行了，先回去吧。”

村民们对着村女叹了口气，前后离开。

苏蜜看着中年男子留在最后，一开始以为他要负责关门，见他迟迟没走，才生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他走过去两步，厉声：

“你是真的不肯嫁人，非要挺着肚子去城里找那野男人，给我们村丢尽颜面？”

村女咬唇含恨：“是。”

中年男子眼色渐暗下去，拳头却捏紧，做好决定，打了个手势。

苏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身边一个矮个子村民会意，拿起一卷麻绳冲过去，从背后将村女脖颈绑住，然后将绳子使劲儿往后拉去——

村女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中年男子，喉咙中发出将死的呜咽，挣扎起来。

中年男子阴着脸叹气：

“谁让你这么倔强？你失身给一个城里男人，本就丢了我们村的脸面，现如今给你一条生路你还不选，竟还要去城里继续丢丑——我们岂能容你？这是村长的意思，你莫怪我。”

村女双脚抵住墙壁，双手扯住缠住脖颈的绳子，想要扯松，却哪里抵得过一个男子的力气，不消几秒脸色涨红，气息奄奄，青筋冒出的手掌便缓缓往下滑，最后，认命一般，双手覆在腹部上，瞳孔渐渐放大。

蜜虽然已猜到村女的结局，亲眼看到这一幕，却还是震惊无比，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

近百年前的国内偏远村庄，为了维系村庄声誉，让一条人命陨灭，这样的事，又何止一件两件？

太寻常了。

何况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捂住脸，却掩不住眼泪滑出手缝。

眼睁睁看着村女与腹中胎儿一尸两命，死在眼前，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与时间都似乎停滞了一般。

直到两个男人将村女的尸体挂在屋内梁上，做成悬梁自尽，落锁出门，哐当一声，她才看向悬挂在面前摇晃着的村女，忍不住一股恶心，啊一声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整个人坐起来。

霍慎修见她魇住了，大步过来，弯下身：“做噩梦了？”

苏蜜喘了几口气，看清楚面前的人，心情平息下来，点头：“…你来了。”

他给她腰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让她靠着，坐下来，眸色略沉：

“做了什么梦？”

她也没说什么，隔了那会儿，才道：“一直在想顾医生、佟势然和傅黛之间的事，然后就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霍慎修抬起手，抚一把她香汗淋漓的秀发：“别多想了。明天，两人就要回国了，该还的，总归会还给顾医生。”

苏蜜抱住膝盖，呼吸波动。

这笔账，真的能够还干净吗？

欢颜不会让人做毫无关系的梦。

若是没弄错，刚才这场噩梦的两女一男，或许便是佟势然、傅黛与顾倾若的前世。

霍慎修看她还没缓过神，开口：“有人说，做了噩梦要跟人说出来，心情才会好，想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看他，半会儿，才将这个梦原原本本说了，又说：“总觉得梦里的三人，就是佟势然夫妻和顾倾若。”

他没做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苏蜜小心试探：“你要是觉得我又在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就当纯粹是一场梦吧。”

霍慎修蓦然道：“你觉得梦里的男人是佟势然，那两个女人呢？”

苏蜜见他竟愿意跟自己深究梦境，吁了口气。

他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了。

再不会像那次那样，抓自己去看脑袋了。

“我一开始，觉得梦里的村女可能代表顾倾若的前世，那个富家小姐旗袍女则是傅黛。”

霍慎修瞳孔深邃起来，摇头：“若是真有什么前世今生，我反倒觉得那村女是傅黛。旗袍女，是顾倾若。”

苏蜜脸色微动。

要真是如此，命运就真的是喜欢给凡人开玩笑。

前世衣衫褴褛孤苦无依任人糟践的乡野女，今朝却成了家世显赫、前呼后拥的人间富贵花。

而前世父母在堂的城市富户小姐，却成了今生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独来独往的女医生。

两个女人的人生，颠倒了。

是因为老天爷刻意在补偿和平均吗？

顾倾若的前世，害死了傅黛的前世，甚至害得对方一尸两命。

所以今生才要偿还给傅黛，未婚夫拱手相让，还被害得昏迷？

若是这样想，两个女人不管做了什么，似乎都情有可原了。

毕竟，一切都是命运使然，都是在还债而已。

霍慎修见她久久不语，指尖托起她下颌，意味深长：

“这种梦，不会是你除了重生以外，其他的能力吧？”

第887章 缘起而聚，缘灭而散

苏蜜弯唇，下意识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欢颜。

霍慎修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手镯上，看着莹润碧绿上光泽一闪，心也莫名跟着一动：“这是……”

“是那年我陪你去云城出差，胡九爷送给我的啊，不记得了吗？”

他这个印象有些模糊，哦了一声。

还没多问，手机声打破安静。

霍慎修接起来，那边响起韩飞的声音：

“二爷，保镖送佟势然来医院了，马上就上楼。”

……

单人病房外，在霍氏保镖的陪伴下，佟势然脸色凝重，朝顾倾若的病房里走去。

保镖先行一步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佟势然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才迈进去。

霍慎修与苏蜜已经坐在了病房里。

他没和两人打招呼，目光径直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倾若身上，绷不住心情，眼圈大红，缓缓跪在了床边：

“对不起。”

“害你受苦了。”

顾倾若紧闭双眼，纹丝不动，但监视器屏幕上的心率却是明显加快了一点。

苏蜜听医生说过，虽然顾倾若如今脑损伤，昏迷不醒，但就算植物人，其实部分人也是有一点意识的。

也就是说，听得见旁边人的话。

佟势然趴伏在床边，垂着头，黑发跟着遮住大半张清瘦萧条的英俊容颜：

“是我错了。或许五年前，最开始我就应该直接跟你说清楚，跟你分手。而不是用这种瞒骗的方式，让你以为我死了。”

“我的不坦荡，我害怕你会就纠缠不休、不放手，造成了我们现在的局面。”

“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了我，空等五年，一直为我这么痛苦。”

“我以为我死了，你最多难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回归正常生活，甚至早就有了男朋友，结婚了。”

“真的对不起，倾若。”

“那天我们约在海边，我看你那么执着，推开你，连拥抱都不给你一个，甚至看到你摔倒了都不扶你一把，也是想让你彻底恨透我，早点放下我。”

“对你决绝一点，才能让你好过点。”

“可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会弄成这样……”

“你放心，你现在遭遇的一切，有人会负相应的责任，那个人，就是我，请你不要怪傅黛。因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

说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他来医院，就是想对着顾倾若好好道歉。

他已经躲躲藏藏了五年。

现在也该负责了。

苏蜜看他欲离开，突然间开了口：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