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巴掌，她现在还觉得心疼，“啪”的一声，听着都疼。

“人啊，出生到这个世上，是得哭一声，那是报道呢。”

老夫人脸上笑意更盛，仔细打量这个孙儿媳，虽然黑瘦，但是这面相这眉眼还是有福气的，看着温婉，但眼神沉稳不慌，是个能沉住气的。

难怪城南门口那么大的事情她也敢跟在男人身后掺合。寻常女子就是跟官大人说一句话都不敢抬眼睛，她倒还能指挥人家干这干那。

“雪儿，你外祖给你的那玉镯可收好了？”

江承雪道：“收好的，雪儿谢两位长辈的厚爱。”

那是传家的镯子，她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收到了。

老夫人道：“你啊是个有福的，阿勋的身份你可都知道了？”

“知道的。”

“知道便好，这是天大的秘密，你自个儿守着不要到处去宣扬。你且安心，以后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可不能再将自己当成寻常的妇道人家，言行举止，与人结交，都要有度有规矩。这些你不太懂也没关系，等些日子给你寻个礼教师傅，以后万不可给自己的夫君和孩子丢了脸面。”

老夫人表情语气甚至温和，甚至是慈爱的。

江承雪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惜，但心里还是有些悲凉。唉，古时候的女人就是凭夫贵，凭子贵，尤其是官宦人家。

她没有应声，低着头逗弄孩子，嘴角的笑容淡淡的。

老夫人没等到她的应声，心里稍微有点不悦，不过想想她的身世便也罢了。

“雪儿，你可知道你外祖为何要将肖家那传家的玉镯交付于你？”

“不知。”

老夫人叹道：“你们江家如何，你外祖已经派人打听得清清楚楚，那黄员外家倒还有些声望，但他这女婿家……十几二十年前名声可说是稀烂，好在现在也混出个人模样了，江家的女儿是有资格嫁给阿勋，但身份低微还是商户人家，就算嫁过来，也只能是做小的，绝没可能做正室。也不怪伯路，他也是没法。”

肖伯路当时是农籍，阿勋也上的农籍，一个农籍能够娶到大富大贵的商户人家女子已经很是稀奇。

当初就算是让肖家帮阿勋做媒，恐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无法暴露那一层关系，正常的官家小姐，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谁愿意嫁给一个农人？还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要么说你是有大福气的呢，你生的这儿子可不一般。”

老夫人说着，起身去门口看看，确定外面没人，才把房门关闭，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你们逃荒一路上有惊无险，随便一捡就捡了两根人参，你晓得寻到一根人参有多难？这都是天意啊。”

“荒郊野岭群凤朝拜，腹中胎儿颠簸摔打无水无食却能安然无恙，雪儿啊，你现在想想，能想到其中奥秘？”

江承雪知道老夫人想暗示什么，哭笑不得又一点也笑不出哭不出，“……外祖母，雪儿觉得，就是运气好罢了。”

老夫人一脸正色：“这些便也罢了，你还记得你生产那日，乌云密布，神龙破空了结了这些年的旱情，你的孩子正巧是那日所生，且又正正好怀胎九月，孩子出生顺利，落地不哭反笑，你想想这其中的种种……可明白？”

老夫人就差直接说她的儿子是真龙天子，是神龙降世，是九五之尊。

但这等话说出来就吓人，会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可不敢直说。

江承雪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外祖母，雪儿觉得，可能就是赶巧了，自然现象罢了。”

老夫人摇头，心想罢了，这女子就是这般出身这般眼界，不应苛责太多，能够诞下这孩子便是她的无上功劳了。

便也不再多说，看看她寡头素面，一身清贫的样子，道：“我年轻时还留了些好的头面，等一阵子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以后总能用得上。”

江承雪笑道：“外祖母，今日我与夫君来是接孩子回去的。我和阿勋商量了，以后还是过现在的生活，已经在云州城外置好了田地。”

第145章 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胡闹，敢情刚才给你说的一番话你都没有听懂吗？”

老夫人声音尖锐了一些。

江承雪道：“外祖母，阿勋与我都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

“妇人之见！”老夫人打断她，“你夫君非池中之物，乃是人中龙凤，以往脑子不清醒便罢了，这孩子一降生他的脑子随之就好了，这说明什么？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又缓和下来：“罢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该指望你看得这么长远，只须做好你的本分相夫教子便好，其他的便不要管了，以后再不要说喜欢现在的生活要过现在的生活之类，你自己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误了夫君和孩子的前程？安心做好你的，以后有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江承雪知道再争执也无用，这事情还是要看周泽勋自己的决定，虽然他以前也说过想与自己过没有权力纷争的生活，但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想法呢？

外祖现在与他谈的也正是此事吧。

误了夫君的前程，这样大的责任她担不起，倒是孩子，孩子在没有自己的选择能力前，父母倒是可以为他做决定的。她觉得，孩子与父母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如果实在没办法和父母在一起，那就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她不觉得孩子住在深宫大院就安全，周泽勋不就是例子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周泽勋由下人领着进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地跟祖母请了安，但看眼底的神色，估计也被外祖父好生训斥了一番。

已经有下人到外祖母耳边说了两句，外祖母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摒退下人，道：“你们两个真是胡闹，我可听你们外祖父说了，你们住的那地儿又小又破，孩子住过去能安全吗？外面的病还没有退散，万一——”

周泽勋笑道：“外祖母不必担忧，家里很安全，雪儿就留在屋里带孩子，外祖父也许我带张妈妈一起回去，孙儿的乳母杨氏也完好归来，一定可以将孩子照顾妥当。”

老夫人忍不住抹眼泪：“你们啊，就是年轻气盛，考虑也不周到，孩子在肖府吃得好住得好老身还能亏着他不成？”

周泽勋急忙上前安抚：“外祖母，我跟雪儿知道您不会亏待，只是外人都知道雪儿之前是个孕妇，现在肚子小了，孩子却不见踪影，被有心之人发觉了，就怕查到肖府来。”

老夫人想想也对，万般不舍，但老爷都同意了她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唤了奶妈和下人进来帮忙收拾，又将江承雪拉到一旁，塞了一个粗布的小包裹。

“这是我年轻时从娘家带过来的，现在也戴不上了，给你收拾了两件带回去吧。记得我给你说的话。”

江承雪谢过了老夫人。孩子和包裹一收拾好，三个大人，一个小婴儿就从肖府的后门悄悄离开了。

三人回到桂花巷的宅子，周伯路一家左等右等没等到周泽勋两口子，就先把早饭吃了。

见三人抱着孩子回来，一家人都惊得愣在那里。

江承雪道：“爹娘，我们把孩子接回来了，以后孩子和张妈妈都住在我们家。两边院子没有生火，就先让张妈妈跟春芽一起住吧。”

杨氏哎呀地大叫一声，转身就喊春芽，“春芽，别愣着了，你哥嫂屋子里的炉子多加点煤炭，烧得热热的！哎哟，我的祖宗，这咋不说一声呢，都没点准备！当家的，你先别去城南门了，赶紧带着阿通想办法去买被子褥子吧！”

江承雪坐在正屋里面微笑着哄孩子，觉得果然还是这里舒服自在，杨氏的大嗓门听着多亲切呐。

老夫人虽然也很心善仁慈，还很怜惜自己，但是她是大户人家的主母，无论如何表现亲近，总感觉有什么隔着。可能就是与生俱来的身份差距和生活习惯的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