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说到这里，喝了口水。如婳急道“您说这些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顾洵眼神复杂的看着顾青和，顾青和的脸色慢慢苍白起来，他想到某种可能，眼神近乎祈求的看着顾洵，顾洵转开眼道“余姚被人发现的头天晚上，你娘也是难产，比余姚命好，母子平安……”

“大伯，别说了。”顾青和脸色苍白的

打断他。

顾洵却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看看你的妻子女儿，你对得起她们，你自己作贱自己也就罢了，你看看她们已经被作贱成了什么样？”顾洵有些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指着苏氏，又指指二丫。”“顾青和脸色苍白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二丫瘦瘦的身子，一点也不像十三四岁快要议亲的姑娘，还像个十来岁小姑娘。又看自己旁边的苏氏，也是瘦弱，当年成亲的时候也是热孝。

她爹是秀才，又只有她一个独女，从小娇宠着长大，还读过书，如果不是接连丧父丧母，哪里轮得到自己。成亲时候苏氏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满身的书卷气和那双纤纤玉手。农家哪里有这么好看的姑娘，那双手白嫩嫩的，看着就想咬一口。自己虽然有些怨娘给自己娶了个丧父丧母的孤女，看到苏氏的样子也不怨了。心里还感激她。婚后也过了一段举案其眉，相濡以沫的日子，可是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好似是她生下了大丫，娘说她生了个赔钱货，后来又生二丫，娘说她这辈子只能生姑娘，自己要绝后了。娘还说苏氏什么都不会干，饭不会做，衣服不会洗，这种女人娶来没有用，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刚开始苏氏干活自己还心疼她，听娘这么说就随她去了，后来看见她干活都习以为常。

一个人在耳边说的多了，好似就

成了真的。慢慢的，两人就没那么好了，等苏氏要干的活越来越多，也没时间举案其眉了，自己的活也多，回到屋里都累得倒头就睡。

如今再看苏氏，满身书卷气没有了，纤纤玉手没有了。头发枯黄，脸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头上还有一点红肿，衣服上面都是补丁。现在快要入冬了，她的手满是青筋，手上全是老茧和血口子，有的已经隐隐血丝。顾青和的心堵了起来。

看着那片红肿又想起大丫嫁人了也还像个十二三岁小姑娘。抬头看见秦川那么强壮，比起自己来也又高又壮，脸上的那个疤看起来很是凶悍，手掌也大，一个巴掌比大丫的小脸还大，虽然看他们现在还好，顾青和怕以后秦川要打大丫怎么办？一拳头下去大丫还有命在？

“大爷爷，你说这么多，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啊？”如婳可不管顾青和要不要听，她就想要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大李氏敢把全部的事情给苏氏干，连带她和二丫那么小就开始干活就是他纵容的，他把她们都当做讨好大李氏的工具。

苏氏瞪了如婳一眼，如婳假装没看见。她看着顾洵呢。

顾洵又叹了口气看着顾青和道“顾家两个孩子就是我和你爹，我们和余姚一起长大，你爹他很喜欢她。不过后来她成亲你爹也没什么异样，我以为你爹对她的感情也就没那么深。后来你爹成亲不是一年就生下了你大哥。至于你，本来我是不知道的。那时我们还没分家，生你那天晚上弟妹难产，整个晚上都闹哄哄的。等到终于安静下来，已经快天亮了，那天我起得早，出来的时候看到你爷爷抱着个襁褓进来，我当时觉得奇怪，刚生的孩子抱出去做什么，正想问问，你爹就已经进了屋，我就没叫他，他是没看到我的。第二天知道了余姚难产丧命，说边上有个死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很慌，又觉得不可能。余姚没有亲人，书生也找不到，村里就凑钱把她葬在了后山上。她下葬那天晚上，我上茅房发现你爹在茅房后面烧纸，还听见他说什么会对孩子好……我没再听，就走了。后来看你娘对你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么说我是余姚和那书生的孩子。”顾青和脸色苍白的看着顾洵。

顾洵有些不忍，看着他怜悯的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顾青和听见这句话，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难怪，难怪一家人都不喜欢自己，自己三十多年来和他们格格不入。

现在细想想，自己根本就长得不像爹娘，和大哥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还有大丫二丫的名字，大哥家的如馨才是这个家的长女，她为什么不叫大丫。大丫还序着如馨取名如婳，二丫到现在都没有名字。

想到这些，他靠在椅子上捂着脸呜咽起来。“

第十三章

“顾青和坐不住,靠在椅子上捂着脸呜咽,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大哭,不知道是哭自己三十多年来对于亲情爱而不得的苦楚,还是自己早就逝世从没见过的娘。还有那一去不回的爹。或者是自己的命。

苏氏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如婳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也只是猜测顾青和可能不是大李氏亲生的,没想到连顾立也不是亲爹。

二丫有些茫然，她只是听隔壁如玉说姐姐叫她把爹娘都带过来。他们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还没走进就听见姐姐说着话,其实干活的时候没什么的，已经习惯了。可是听姐姐说起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苦。眼泪就止不住下来了。以前还甚至有些怨爹，怨他不得爷爷奶奶喜欢,连带自己和姐姐还有娘那么多辛苦。现在说他们不是自己的亲人,甚至连血缘都没有。心里就有些轻松，有些窃喜。这样是不是就能摆脱他们了,二丫期待的看向顾青和。

秦川也恍然大悟,他听媒人徐大娘说起如婳家情况的时候就觉得违和,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如今明白了,原来他们不是一家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能算是仇人。

苏氏拍着顾青和的背“别哭了,你又不是只有他们是亲人，还有我们啊！难怪这么多年下来，你还舍不得他们？”

顾青和正哭得伤心,

听见这话心里腾的窜起一股火来,“他们算什么亲人，只是把我们当奴才使唤，要是亲爹娘也就罢了，连亲人都不是，凭什么让我们一家人给他们当牛做马伺候他们？”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你爹娘没有说过你不是他们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刚好遇到，这事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顾洵沉吟道。

“大伯，我懂，不会马上跟他们撕破脸的，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说我不想孝顺他们而找的借口，到那时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顾青和平复下来，已经没有哭了，正色对着顾洵道。

顾洵点头，似乎有些沉默，半晌才道“其实我在你小时候对你好还有几分真心。后来你哥哥和你大伯母走了，我又不想再娶。我就想要把你过继，才又教你木工，就想着先培养培养感情，等到过继的时候你不会太抵触。谁知道我跟你爹提的时候被他一口回绝。说实话，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会不同意，毕竟你也不是他亲生的。”

说到这里又叹口气“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我还以为他对你至少还有几分真心，没想到……”

如婳听到顾洵说顾立不愿意过继，再也忍不住接过话“没想到他不肯只是为了让我爹为了他当牛做马，还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就是为了报复余姚，余姚不是喜欢读书人吗？就让她的孩子不能读书，她不是不喜欢他嫌他是个土里刨食的农户？就让她儿子做个农户。他留下我爹，看着我爹还有我爹的儿女被他磋磨得没有人样，哦，我爹没有儿子，这就更好了。看，你不嫁给我能过什么好日子？你看看你儿子傻乎乎的，我这么厌恶他他还是要孝顺……”

“不要再说了。”顾青和打断如婳，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为什么不说？你还以为他把你抱来是想好好把当亲生儿子养大，事实证明不可能。反正你过得不好他就舒服了。这种损人不利己小肚鸡肠的男人你还要把他当爹。那你跟你爹过去吧！不要再劳烦我娘和妹妹。”如婳气得连顾青和是她爹都顾不上了。再不一棒子把他打醒，以后娘和妹妹还得这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