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时发生的意外。”江屹语气平静，“他一直喜欢极限运动，那天雪山环境恶劣，他和同伴在下撤的时候滑坠遇难。”

祝心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一阵阵风吹来。

江屹解开外套纽扣，想要给她披上，可垂下眼时，注意到她一身上下装备齐全，就连脖子上都绕了一圈毛绒围巾。

“不用给我。”祝心察觉到他的用意，说道，“你的外套颜色和我的大衣不搭。”

江屹默默把手重新放回口袋里。

祝心停下脚步，随手将他把纽扣重新扣好。

从江屹的角度看去，全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她，伸手认真地帮他扣纽扣。

她的鼻尖小巧微翘，被风一吹，冻得红红的。

祝心抬起眼时，恰好对上他幽深的眸光。

“说不定有人在偷拍的，我现在这么红。”她避开这道目光，解释道。

“所以你也要保持最佳状态。”她拍了拍他的长外套：“好了！”

江屹低笑，抬起眼，原来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幽静的别墅区。

此时路边已经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都赶着回家。

他和祝心也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登顶，感受雪山的壮观，以你哥哥的性格，可能觉得太值了。”祝心突然轻声道。

江屹微微一怔。

为热爱的自由而付出生命，兴许别人会遗憾，但以江繁的性格，当时兴许是骂着脏话说一句，幸亏已经登顶，这一趟值了。

拥抱不太合适，祝心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

江屹“嗯”了一声。

最难过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以为漫长而又黑暗的前路，一步一步走着，总会看见光明的。

只不过，他有点意外。

原来祝心还会安慰人。

……

糖糖不知道此时的爸爸妈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仍没有到家。

自由自在的她，正在老宅的客厅里玩跳格子的游戏。

虽然爷爷奶奶对所有的游戏都是一窍不通，可糖糖自己一个人就能玩得很开心，不会非要大人们陪着。

这里比她自己家还要大，小团子从一块大理石砖，跳到另一块，时不时喝一点水歇会儿，不亦乐乎。

范青英坐在客厅，看着小不点圆滚滚的身影，眉头早就已经不再紧拧。

她喜静，听不得闹腾的声音，当初家里佣人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从不会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话，免得惹她不快。

但现在，范青英听着糖糖的声音，居然一点都不嫌烦。

“我就说，这孩子像她妈妈。”她对江朝晖说，“一个人玩，都能把自己逗得乐出声。”

糖糖听到奶奶提起自己的妈妈，回头看一看。

范青英说：“没说你妈妈不好。”

小团子继续蹦蹦跳跳，脚丫子在地上滑了一下，乐得圆圆的杏眼都弯成月牙。

“没心没肺的才好。”江朝晖说，“你也不想糖糖小小年纪就苦大仇深的。”

范青英抿了抿唇。

年轻时，她拼搏奋斗，没有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等到他们长大之后，她也不是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严格与某些方面的忽视，在他们的成长道路上，确实错过了许多。

不过她不是一个会时常反思自己的人，并没有深入地想这个问题。

“这孩子挺好的。”范青英说，“一逗就笑，不逗也笑。”

“是爸爸妈妈教得好，作为父母，他们夫妻俩很合格。”江朝晖沉默良久，又问道，“不是说他们在闹离婚吗？我感觉，他们感情不错。”

范青英和江朝晖看了一下午综艺，不管是在节目中呈现的，还是刚才亲眼所见的，江屹和祝心之间，都不像是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你去问问孩子。”范青英说。

这会儿糖糖拿了一个抱枕，小脚丫踩在上面玩冲浪。

见爷爷招手，她便乖巧地走过去，探头探脑地问：“怎么啦？”

江朝晖笑了一下，问道：“糖糖，你爸爸和妈妈怎么样？”

糖糖听不懂爷爷的问题。

范青英是个急性子：“就是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他们俩好不好？会不会拌嘴？”

“拌嘴就是吵架。”江朝晖补充。

“是家人也是好朋友，拌嘴吵架一起玩耍。”糖糖的小奶音甜甜的。

范青英傻了一下：“你这话，怎么像是唱歌一样？”

“本来就是唱歌哇！”糖糖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地唱着歌。

“很乖，云朵妈妈很美，像姐妹的母女俩。”

“大眼睛，小嘴巴，是爱笑娃娃。”

歌声轻快跳跃，但范青英和江朝晖彻底搞不懂了。

“你在唱什么？”

两个老的和一个小的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彼此在说什么。

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多久，最后范青英才恍然大悟。

“这是动画片？”

“是《和云朵妈妈》。”

范青英：……

“这孩子是不是看太多动画片了？”她说。

小团子礼貌地回答：“对！”

最近妈妈给她看了好多动画片，虽然看一会儿还是要去小花园活动让眼睛休息一下，可和过去相比，现在的糖糖，认识的卡通人物已经和幼儿园其他小朋友一样多了，进步很大！

范青英看着糖糖。

四岁的孩子，该练习算数了吧？还有每天一两个小时的钢琴或小提琴练习，也应该安排起来。

看动画片有什么用？对她将来的学习会有任何帮助吗？

“奶奶，你不认识和云朵妈妈吗？”

“不认识。”

“那你认识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吗？”

“不、认、识。”

“什么都不认识呀。”糖糖热情地说，“奶奶把电视打开，糖糖给你介绍。”

小团子说完这话没多久，江朝晖已经打开电视。

他家从前就不看电视，所以电视机不是现在年轻人和小孩熟悉的智能款，只有电视台频道。

他握着遥控，看着一个个台跳过，最后找到儿童频道。

这动画片是糖糖没看过的。

“勇敢的小猪，腰有点粗，但还是很酷。”

小团子一学就会，跟着主题曲唱起来。

“奶奶，这是什么动画片呀？”

范青英看一眼电视，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猪猪侠》？”

“奶奶好厉害啊！”糖糖崇拜地说。

范青英原本要抢走遥控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赵姨收拾好厨房，把手上的水珠往围裙上擦了一下，才想起围裙还没摘，刚要转身放回去，余光一扫，忽地脚步顿住。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往外走了几步，定睛一瞧。

沙发上，糖糖坐在最中间，左边是她爷爷，右边是她奶奶。

他们仨，居然在看动画片。

更让赵姨震惊的是，孩子她奶奶，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在糖糖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个劲问问题时，她不光搭理了，还详细地展开回答。

“所以，恐龙就是这么灭绝的。”

“听懂没有？”

“你觉得我很厉害，是因为我念过很多书，你爷爷、爸爸、妈妈，他们也都念过很多书。”

小团子很上道地点点头：“糖糖以后也要念好多好多书！”

……

江朝晖生病之后，就提前办了退休。养病时，他开展了许许多多的爱好，钓鱼就是其中一个。作为富贵闲人，他时常一坐在江边钓鱼，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想要找个人陪，可不管是老朋友还是妻子，都耐不住性子。

原本他带糖糖去钓鱼，只是为了哄孩子开心，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很沉得住气，坐在江边，握着鱼竿，压根不会闹着要回家。

最后还是江朝晖担心孩子吹了凉风会感冒，硬是结束了今天的钓鱼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