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熙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提这个事，反而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有内奸。”

阿梦眼瞳骤缩，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真的是这样……

“我会把她找出来。”

李熙熙轻笑，仿佛两人在讨论什么亲密的话题一样：“那就拜托你了。”

只要内奸没有发现阿梦的问题，她还能继续隐瞒。

夜晚，手臂上的痛苦一刻不停地折磨着李熙熙，坚硬的鳞片仿佛在倒长一般，不断地刺破她的血肉，往里面切割。

李熙熙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眼前的烛火不断晃动，让她视线模糊。

她感觉自己似乎更讨厌火苗了一些，发光发热的东西，令她感觉到不适，很想直接掐灭。

但她不能，保持烛火燃烧，是谷雨对她们的要求。

房间里湿气丛生，以前会让她感觉到黏腻不适，现在却舒服得只想躺在角落里。

李熙熙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发生变化。

“你……我的鳞片，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力量，到最后，你只会痛苦而死，你必须逃出去。”

如果可以逃，李熙熙早就跑了，但她必须请神成功，才能完成任务。

“我知道，别担心我，我正在酝酿计划。”

她欺骗了神，当然这是善意的欺骗。

“那就好。”

神相信了她的话，不再担忧。虽然担忧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但……心脏被牵动的疼痛，让他有种自己还存在的感觉。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麻木，以为自己彻底消亡了。

“那神呢？能跟我一起离开吗？”

神微微一愣，世间从来只有神救人，却没有过人救神。

“我离不开这里，即使消亡，也只能消亡在这片土地上。”

李熙熙急切地看向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听说只要有信仰，神就不会消失，我会虔诚地信仰您，请您不要消失。”

神能看出她的话发自肺腑，这个第一开始半点不愿信仰的女孩，现在也愿意捧出自己火热的心脏，只为了他。

人类拜他，只为从他身上索取神迹，再狂热的信徒，也是嘴上说着敬神爱神，实际还是为了自身利益。

可李熙熙不是，她不算什么信徒，却愿意为他付出。

多么可笑，不求神的怜悯，却去怜悯神。

神感慨她的痴傻，却在弥留之际，感觉到一丝宽慰。

“没有办法，不用管我。”

李熙熙失望地垂下眸，最后只能苍白地笑笑，反而安慰起他：“没关系，至少让我陪你走过最后一段路。”

神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连自己都顾不上，居然还想着她，这种天真的愚蠢，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嗯。”

每过一天，李熙熙都能感觉到浑身的痛楚在加剧，无处不在寒意，不断地往她的骨缝里钻，天灵盖仿佛被人掀开，从上到下，持续性地灌着冷气。

她如同冻僵了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刚开始还有力气吃饭，到现在连吃饭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

但却疯狂地想要喝水，似乎知道她的需求，谷雨一大早就在门边给她放了个大水缸，只需爬过去，就能咕嘟嘟地喝下许多。

水很凉，浇在胃里，带来冰冷的痛感，却又满足了她的需求，带来短暂的舒适。

她已经好久没吃饭了，肚子里空空如也，时不时发出痉挛的疼痛，好在有水撑住，多少是点安慰。

就在这时帘子被掀起，光线刺过来，让她飞快低头躲避。

谷雨将一盘子东西放在地上，淡淡地说：“吃点东西吧，你该饿了。”

那东西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竟是一大块生肉。

明明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可此时闻在李熙熙的鼻子里，却香气扑鼻，令她空荡荡的胃立刻反射出饥饿的信号。

她抬起头，朝盘子看去。

此时的她是惊人的美丽，皮肤白得像雪一般，瞳孔深不见底，呈现出蛇类的竖瞳。嘴唇鲜红似血，在水的滋润下，格外娇艳，吸引着谷雨的视线。

因为浑身开始长出细密的鳞片，剧烈的痛楚让她没有再穿衣服，露出娇美的胴体。双腿逐渐变得绵软无力，此时已经没办法独立行走，软软地耷拉在地上，毫无动静。

谷雨咽了咽口水，说真的，李熙熙此时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又透出一股奇异的美丽，疯狂地吸引着他。

也许她的自信没有错，此时的她，最有可能成为神之钟爱！

“过来，吃饭。”

他沙哑着声音呼唤着李熙熙的名字。

李熙熙听见了，但名字所富含的意味，离她已经有些远了，更多的是被食物吸引的进食本能。

她很饿，饿得发狂。

双手撑在地面，她缓缓地爬向血肉。

谷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亮得可怕。

“别去。”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的意识里响起。

是谁？谁在跟她说话？

李熙熙停顿了一瞬，又陷入了茫然，继续前进。

“你不喜欢，别去。”

那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响，烦得她想要发狂。

可就在这火石电光之间，她突然清醒了过来，看着已经抓在手里的血肉，差点没吐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肉，而是人肉！

谷雨他们竟然用人肉在饲养她们！！

李熙熙手一松，把肉扔在了地上，冷冷地看向谷雨。

“你不吃？那就只有饿着了。我劝你趁早吃了，也能少受点罪，反正到最后，你也会屈服。”

“滚。”

谷雨并没有生气，这样的开头他见多了，到最后没有能逃脱的存在。

“行，我就等着你求我的那一天。”

他站起身，把血肉端走了。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日日夜夜地持续着，让这里宛如人间地狱。

阿梦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兔子，因为没能种下神鳞，她并未出现相应的状况，也就有心思去观察其他人了。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你出卖了大家。”

她拦在了舒静面前。

此时的舒静同样没有任何种下神鳞的模样，甚至连之前可怜彷徨的样子都收敛起来，宛如女主人般，悠闲地在庭院里乱逛。

舒静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半分慌张难堪，只是点点头。

“是我，但这不叫出卖，因为从一开始，我跟你们就不是同一阵营的。”

舒静是谷雨的人。

阿梦冷冷地说：“你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这是在助纣为虐！”

舒静不在意地耸耸肩，或许吧，但对于阿梦她们来讲是噩梦般的人，却是她们这些人的恩人。

她们出身桃李村，本是活不到成年，又或者成年后，会被父母卖给别人。可自从谷雨他们来了之后，桃李村的女孩也能活下来，甚至拥有自己的生活。

阿梦气急：“明明你自己都这么惨，为什么还要害别人？难道不更应该帮助和你一样受苦受难的人吗？”

舒静笑了起来，似乎被她的天真震惊到了。

“我连活着都这么艰难，哪里还顾得上礼义廉耻！别说是坑害你们，就是谷雨让我亲手把你们大卸八块，我也会做。因为我想活，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她说的那般理直气壮，以致于让阿梦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无法对彼此产生共鸣。

舒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我不会跟谷雨揭发你，反正到最后你们都得死。你还是趁机享受享受这最后的日子，别留下什么遗憾吧！”

阿梦咬紧下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可恶！

一天一夜没有任何进食，李熙熙浑身无力，冷得直打颤。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画像，可高高在上的神不会来拯救她。

旁边屋子里的挣扎祈求已经变成了怨恨咒骂，她们骂谷雨，也骂神，因为除了这样发泄怨恨，似乎没有别的法子能减轻一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