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望着四阿哥红得不正常的脸，见四阿哥还在勉强撑着，只是整个人摇摇欲坠，急道，“四哥，你都快被烧熟了，还没事？你等着我，我去禀告皇阿玛。”

“别……别去，皇阿玛恐怕已经睡了，明天再说吧。”

胤禛心中暗想，自己又不是太子，皇阿玛哪里会心疼，估计最多也就派个御医来，医术恐怕还没这个蒙古大夫好，药材也没九阿哥的药材铺子多，没准还觉得自己多事矫情，万一影响到好感度，得不偿失。

他心中想着，脑中有些昏昏沉沉，只觉得眼前九阿哥似乎出现两个叠影，一口气没上来，躺在枕头上呼呼喘着粗气，呼出的气都是热乎乎。

八阿哥心中明白四阿哥想得什么，感同身受之余又是一阵悲凉，四阿哥为什么会这么独立，因为他们从小并不是养在亲生额娘身边，过着看人眼色的生活，病不起更娇不起。

虽说生病时候，皇阿玛也对他们很关心，但是他儿子多，心又在太子身上分出大半，又怎么能每个人都顾及，还是自己扛过去吧，扛过去也就明明朗朗的一片天空。

他扯住九阿哥的衣袖，“九弟，算了，别去打扰其他人，我们照顾好四哥就好了。”

九阿哥十分听八阿哥的话，闻言点点头，“我听四哥和八哥的，八哥，现在该怎么办？”

“你去小厨房看看药煎好了吗？煎好了端过来，这里我来照顾。”

见九阿哥匆匆出门，八阿哥端起脸盆打了一盆冷水，用白布放在水中浸湿，粗粗拧干后为四阿哥擦拭着额头和脸颊。

见四阿哥凤目紧闭，长长羽扇般的眼睫形成一道阴影，越发显得眼眸四周苍白，与脸颊的潮红形成鲜明对比，不由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担忧，若是热度不退该如何是好？

八阿哥展开四阿哥的手，摊平后，用白布为他小心且均匀的擦了擦手心，四阿哥手指白皙纤长，掌心和手指处都有着薄薄一层茧子，他的心中突然一动，忍不住展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他的手和四阿哥的手一样，也是布满薄茧，心中又是一动，细细想来，他和四阿哥的境遇是如此相同。

他们都是从小被送到别的宫里抚养，远离自己的额娘，缺爱带来的敏感自尊又孤独，他们善于察言观色，害怕别人有任何非议，他们拼尽全力学习，拼命练习骑射，皇阿玛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他们就努力变成这样的孩子，唯恐退步一点，就会被皇阿玛责骂，被养母厌烦。

八阿哥心中一酸，对眼前的四哥又多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说是同情或者不如说是同命相怜。

他用手摸了摸白布，白布已经变得温热，又重新将白布打湿，而后叠整齐，放在四阿哥的额上，为他降温，凝眸细望，四阿哥依旧昏睡着，脸上的红似乎退了些，薄唇紧紧抿着，神情居然挺放松，比起往日的清冷，这样的四阿哥倒是有些可爱。

八阿哥不禁抿唇一笑，这是自己第二次照顾昏迷不醒的四阿哥了吧，人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这是有缘昏迷来照顾。

正暗自觉得好笑，九阿哥端着一碗药小跑着进来，“八哥，药煎好了，给四哥喂药吧。”

八阿哥端起碗，吹了吹凉，让九阿哥扶起四阿哥，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喂到四阿哥嘴里，没想到四阿哥因着昏迷，牙关紧咬，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流到前襟上。

八阿哥和九阿哥都有些嫌弃，互望一眼，“这怎么办，四哥无法喝药。”

九阿哥抓耳挠腮，“不喝药不能退烧，病要加重啊。”

八阿哥毕竟打小就聪明，主意多点子正，他想了想，从旁边桌上拿起两根筷子，递了一根给九阿哥，“老九，拿着这根，跟我一起做。”

两人一手一只筷子，一前一后撬开四阿哥的嘴，然后一勺一勺将药汁硬生生灌下去，期间经历四阿哥昏迷中的抗拒和咳嗽，两人也不管他，继续灌下去。

这一切都被细桶看在眼里，吓得簌簌发抖，说好的团宠呢，怎么和想得不一样啊……

终于药汁全部灌完，八阿哥和九阿哥也累的满身大汗，将四阿哥放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八阿哥望着一脸疲倦的九阿哥，“九弟，你回去休息吧，我守着四哥。”

九阿哥摇摇头，“我不要，我也要守着四哥。”

八阿哥见劝不动他，只能任他留下，九阿哥想着明早四哥腹中万一饥饿，忙吩咐苟推知，“你吩咐小厨房炖上燕窝羹，对了，就是爷平日里喝得雪燕窝，再加上些冰糖，上等的雪山冰糖，多弄些，爷和八爷也要用些，还有再去准备红参茶，四哥醒来要漱漱口。”

八阿哥沉默了，上千两银子一根的红参，用来漱漱口，想了想这货府里的西洋狗吃得都是西洋参，符合九弟的品味。

再一想，四阿哥也好，自己也罢，随着皇阿玛出巡，贴身管事都没办法带，只有九阿哥给内务府打点了下，明目张胆把苟推知带在身边，这么一想，他恨有钱人。

三更刚过，九阿哥就趴在桌上睡得呼噜声不断，极为香甜，八阿哥踢了他几脚也没提醒，这货还咕咕哝哝，“四哥，我照顾你。”

八阿哥无法，一晚上，他每每过些时候就拿下四阿哥额头上的白布，冷水浸透，再重新敷在头上，又不停的摸他的额头，看看热度有没有退，期间还喂了几次水，他长这么大，从未这般辛苦，累的气喘吁吁，一双明亮的凤眸也带上大大的黑眼圈。

折腾了一夜，天终于蒙蒙亮了，四阿哥烧度退了大半，人也舒服许多，在八阿哥又一次为他额上敷冷布的时候，他悠悠醒转，凤眸缓缓睁开，正对上八阿哥乌黑的一双熊猫眼。

胤禛吓了一跳，“八弟，你这是……”他想了想，昨晚昏昏沉沉间，有个人细心的照顾自己，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咬咬唇，很快又恢复平静，“多谢八弟。”

他声音有些喑哑，带了些自己也未察觉的心绪，感激惭愧内疚，说不出的感觉。

八阿哥笑着为四阿哥倒了杯水，喂他喝了几口，秀眸眨了眨，竟然有些少年人的调皮。“四哥，和我客气什么，若是我病了，你还能扔下我不管？”

前世，廉亲王重病时候，他是没有扔下他，只是送了他一份大礼，鸩酒一杯，送他上路。

这一世绝对不会，他会把这一切记在心里，即使八阿哥处处和他作对，他也不会。

“四哥，你醒了？”九阿哥大呼小叫的声音响起，从桌旁跳起来，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四阿哥的衣袖上下打量，“这个药方有效啊，再吃几副药，应该就没事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拉开门冲了出去，“苟推知，爷吩咐你办的事呢。”门外的苟推知应了一声，端来雪燕窝羹和几道清淡点心以及红参汤。

九阿哥贴心得道，“四哥，喝完燕窝羹吃些点心，再服用红参汤，然后我们再喝药，这次你就不用……”

话音未落，八阿哥推了推九阿哥，九阿哥啊了一声，忙闭口不言，只是为四阿哥盛了碗燕窝羹。

细桶哭唧唧的声音响起，“皇上，您昨晚病得很重，多亏了八阿哥和九阿哥。”

胤禛沉默着，端起燕窝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对，还有九阿哥，他也不会一杯鸩酒赐给他。

细桶的声音听起来蔫蔫的，好像馊掉的腌萝卜，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细桶仰天长啸，哭声震地，“果然书里都是骗人的，什么昏迷后，嘴对嘴喂，都是脑补，原来是这样喂药，呜呜，我恨。”

胤禛一愣，什么嘴对嘴，什么意思，不由问出声，“喂药是怎么回事？”

八阿哥和九阿哥一愣，怎么四哥知道这事了？九阿哥不由低下头，“四哥，对不起，昨晚你昏睡着，不能服药，是我们用筷子撬开你的嘴，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