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子又冲着四阿哥挑了挑眉，不但挑眉，还顺势眼尾上挑，斜了四阿哥一眼，大致意思是说有病？盯着爷看毛线啊。

胤禛忙移开视线，太子这番做作的样子，更像水榭中央的那名少女，毕竟是从夺嫡走出来的人物，阴谋界元老级人物，思索片刻，便脑补了一场大手笔阴谋诡计。

当然了，这位始作俑者必然就是那位在京城稳坐钓鱼台，却身在京城心随皇阿玛，这手早就伸到了南巡之路上。

与其说少女像太子，不如说少女像皇阿玛的仁孝皇后赫舍里吧，胤禛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不过，他并未见过赫舍里皇后，以上纯属推测。

仁孝皇后崩逝后，皇阿玛伤心欲绝，将仁孝皇后停灵在乾清宫，这可是前无仅有的殊荣，每日前往灵前拜祭，更是数次请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顾祖制封了未满两岁的胤礽为皇太子。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仁孝皇后是皇阿玛心中永远的白月光，不可触摸的痛，当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了不让皇帝触景伤情，将仁孝皇后的画像和遗物全都封在坤宁宫内，并让所有人无事不许提及仁孝皇后的事情，渐渐地，仁孝皇后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但是除了宫中老人和一些进宫较早的妃嫔，无人清楚仁孝皇后的模样。

别说在座的几位年轻阿哥，恐怕就连太子也未见过仁孝皇后的画像，皇阿玛缅怀先后的时候，应该不会把太子叫过去，指着画像道，“这是你额娘，生你时候难产死了，你快哭吧。”

其它进宫早的妃嫔，例如惠妃和荣妃，心中妒恨还来不及，应该也不会闲来无事画几幅仁孝皇后的画像，和几位大龄阿哥普及下先后的长相。

胤禛环顾四周，太子和诸位阿哥都在望着少女，眼神中一闪而过惊艳之色，显然也没看出任何子丑寅卯。

脑中突然传来细桶的声音，带了点傲娇，“皇上想知道赫舍里氏的长相嘛，我有办法，我可以直播你皇阿玛御书房内室日常啊。”

胤禛听不太懂但是又明白细桶的意思可能是带自己参观皇阿玛的御书房，正吃惊时候，白板上出现了一个场景，正是平日里他熟悉的御书房外室。

白板一闪，到了一处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应该是御书房的内室，靠近最里，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名身穿皇后服侍的女子端坐着，眉目纤细浓艳，一看就是皇阿玛的早期手笔，人物形象硕大，务求显示所有。

细桶的声音响起，“哇喔，这就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啊，真好看，果然是康熙帝最爱的女人啊。”

胤禛沉默半晌，“爱是爱的，最爱未必，身为天子，最爱的若不是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怕是连命都没了。”

细桶发出惊讶的声音，“哦豁？”

胤禛叹息一声，“仁孝皇后怀太子之时，正是三藩起兵造反，仁孝皇后担心皇阿玛也是有的，恐怕这也是皇阿玛内疚之处。”

想起皇阿玛对太子的纵容，何尝不是把对仁孝皇后的内疚投到太子身上？至于是不是爱，皇阿玛后宫女人多如牛毛，只能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罢了。

细桶崇拜的声音响起，“皇上，您真是人间清醒啊。”

胤禛心里呵呵，人间清醒啥，见多了皇阿玛的骚操作，他都能免疫了。

从仁孝皇后的画像来看，和水榭中央的少女确实有五六分的相像，因为太子眉眼像赫舍里，因此和少女的眉眼也就有了几分相像。

不过，很奇怪，这个济南知府献上的和赫舍里五六分像的美人，究竟意欲何为？

要说是无心插柳，胤禛却是不信，仁孝皇后是索额图的侄女，索济是索额图的远房侄子，这名少女又是索济的远房侄女，这么巧，一远三千里的两人有五六分像？

要说有心，更是奇怪，索济眼巴巴把和赫舍里五六分像的女人，请皇阿玛指婚给太子或者诸位阿哥？这是让大家像开盲盒，某天开着开着，突然发现枕边人眉目间像太子，膈应一把，然后又发现，其实是像皇阿玛的白月光，太子的额娘，然后和皇阿玛一起被膈应。

胤禛心中暗笑，突然一凛，不对，是他想错了，索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可以说是索额图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立刻明白索额图献上美人的意图。

怕是从年初到现在，皇阿玛对索额图的一系列打击，让索额图看到皇阿玛再也不向以前那般对自己信任，包括将他暂时囚禁在索府，对高士奇的重用，万寿节都未曾让索额图参加，以及雍北赈灾派了大阿哥前去。

索额图向来是老奸巨猾，眼见大势已去，必定要奋力一搏，康熙帝对索额图之所以还算纵容，一部分是念在索额图当年曾经随着自己做了许多的事，劳苦功高，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太子以及早逝的赫舍里，让康熙帝心存仁厚，不忍下手，忍到现在。

于是索额图恐怕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个和赫舍里五六分相像的女子，在康熙帝南巡时候，打着索济远房侄女的名号，悄无声息在康熙帝没有任何疑心下，送上美人，讨得康熙帝的欢心。

若是康熙帝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让他时刻似乎见到早逝的赫舍里，心里必定会柔上几分，就算对索额图再怨恨，恐怕下手的时候也会软上几分。

细桶呱噪的声音又响起了，“皇上，我懂了，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爽了之后绕指柔。”

“滚。”

胤禛懒得理财这货，清冷的凤眸望向高位上的皇阿玛，见他正襟危坐，神情莫测，左手将右手大拇指上的那只玉扳指，捏的紧紧地。

别问他为什么看得到，问就是细桶又将白板放出来，迷你版康熙帝蹲在墙角，没带帽子，头比屁股还大，正咬牙切齿的将那只玉扳指用砖头砸得粉粉碎，一边砸一边还在骂索额图家的祖宗十八代。

不忍直视。

康熙帝此时觉得心跳加快，眼前阵阵发黑，作为一名帝王，一名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灭了鳌拜和三藩，将权力紧紧抓在手里，将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对自己服服帖帖的皇帝，竟然敢有人嘲弄他的深情，玩弄他的仁慈，让他瞬间觉得自己对赫舍里的一片心竟然成为索额图愚弄自己的筹码。

索额图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快速琢磨这，这件事情究竟是索额图一人所为，还是太子牵涉其中？若是太子牵涉其中，他想到这里，心中骤然一冷，那是一颗心坠到荒原上的冷，冷彻心扉，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是太子知情，那他就是利用自己崩逝的额娘，又利用自己这个皇阿玛的一片真挚，那太子就是猪狗不如，这样的人，不配成为太子。

眼角余光望向下首正在自斟自饮的太子，间或瞪一眼四阿哥，时不时还偷看两眼水榭中的少女，脸上表情惊艳慵懒以及惬意，唯独没有得逞后的得意，康熙帝一颗心终于慢慢回落。

看来就是索额图一人所为，唯有索额图清楚赫舍里氏的长相，竟然想殊死一搏，那就让他死的更快一些，康熙帝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他按耐住心里想弄死索济和这个长得像赫舍里的女人，更忍耐住想立刻回京城抄了索额图十九代的念头，眼神静静的望着水榭中央。

波澜不惊的问道，“弹奏什么曲子？”

少女眼波流转，妩媚顿生，“回皇上，奴才弹奏一曲眼儿媚。”

康熙帝听完只觉得眼皮跳了又跳，他不会忘记，当年赫舍里氏最喜欢弹得一首曲子，也是眼儿媚，心里更恨索额图，面上却是不显，“好。”

索济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终于放下心来，原来此事正是索额图的安排，个中缘由也和四阿哥猜测的一模一样，这名少女玉录是他从赫舍里一族挑出的一名女子，相貌和赫舍里氏有五六分的相像，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