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门世家(89)

可见余氏这样,干脆叫差役将她一起抓起来,送到衙门去,说要连她一块儿审。

宋易风被塞住了嘴,不能说话,只得“唔唔”地朝余氏拼命摇头。

余氏此时也清醒了,知道自己在外面,还可以四处去求一求儿子的那些先生,甚至去求求叶家;再不济还能给儿子送送饭。

可如果自己也进了大牢,那真就完蛋了。

于是到了堂上,她也不敢哭闹了;宋易风说这事跟母亲无关,她只低头垂泪,不敢多说一个字。

齐知培也无意牵扯无辜,便将余氏放了。宋易风证据确凿,直接送进了大牢。桂子知情不报,也被关押。

至于如何判决,是否革去功名,是否服役流放,他还得将卷宗递到京城去。毕竟宋易风是个举人,犯的又是文字案,是否犯欺君之罪只有皇上才能裁定。

余氏从衙门里出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想跟崔紫矜商量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却不想看到院门紧闭,铁将军把门。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衙门的大人带着差役来搜宋家,街坊邻居里就有人跟着一起去了府学,又跟着去了衙门,这会儿再跟着回来。

此时见余氏家里没人,倒是房东站在人群里头,正跟没去的邻居聊得起劲,于是这些人也没回家,又把宋家给围住了。

有那没去的,赶紧过来打听;去了的就把情况跟大家说了。

房东听了个大致情况,得知宋易风被抓住下狱,罪名还是写的造反诗,她连忙拦住正打算开门进去的余氏道:“我可不能租房子给你们了。你们赶紧搬走,可别连累我。”

“我们可是交了一个月房租的。这才住了半个月不到,你可不能赶我们走。”余氏强打起精神说着,推门进去。

“我把一个月的房租还给你,你马上搬走。”房东却不依。

余氏不理会房东,跟游魂似的走了进去,却见崔紫矜的房门大开,远远望去,似乎里面空荡荡的。

余氏赶紧走过去一瞧,只见里面除了一张房东留下的木板床,其余被褥、箱笼,以及崔紫矜的日常用品全没了。

隔壁崔妈妈房间亦是如此。

两间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住过人似的。

余氏心里一咯噔,赶紧回了自己屋子,见着屋子里的东西都还齐整,似乎没人动过,她这才松了口气。可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嘴里骂了一句:“小娼妇。”

她哪里还不明白?那崔紫矜见她儿子被差役抓走,直接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余氏颓然坐在床沿,脑子空空的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还有谁能商量。

退了亲后没钱了,家里却多了个崔紫矜和她的女仆,余氏就把厨娘和小香给卖了——小香实则被周祥叫人买走的。买走后帮她去衙门里消了奴籍,给她恢复了自由身。

现在桂子也跟着被关押进去了。

宅子里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

当初宋家人磋磨欺负她们母子,她带着儿子逃到这临安城,早已跟宋家没了来往。就算后来儿子考秀才时,因为户籍的关系被宋家知晓,她也赶紧买了那处赔给叶家的宅子搬了家,唯恐宋易风的爷奶、叔伯和堂兄弟跑进城来闹事,损了宋易风的名声。

宋易风考上秀才、举人,宋家人都没得到任何好处;现在宋易风落难了,想要他们伸手相帮,那绝对没门。

而叶家,更不用想。因为退亲一事,叶家怕是恨死他们母子了,听到宋易风被下大狱没准拍手称快呢,怎么可能出钱出力伸手相帮?

想到这里,余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房东掏出三百钱,在余氏面前晃了晃,“你收拾东西出去,我就把这三百钱还给你。”

有人看余氏可怜,出声道:“钱娘子,要不就宽限她两日吧。两日后再叫她走。衙门既把她放出来了,想来她也没罪。便是留在这里住着也没问题。”

钱娘子转过头去看向那人,目光犀利:“要是她想不开在这里上吊了,你负责?”

那人顿时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不过钱娘子这么一说,大家都能理解了。

好好一处宅子,要是余氏在这里上吊死了,钱娘子这宅子就租不出去了,那损失就大了。

“你如果马上走,我就把这三百钱还给你,算是送你白住半个月;要是你不走,那这租金我也不退了。等你住满一个月,我不会再租给你,到时候你也得走。你好好想一想吧。”

余氏仍然摇摇头。

她知道退房比继续住在这里好。

只是当初他们搬家,可是把家里的家具家什都搬了过来。还有她和儿子的衣服被褥,儿子的笔墨纸砚和书。这些少说也值个百来两银子。

她可不是打个包袱就能离开。

再说,万一儿子没事从监狱里出来呢?她离开了,儿子去哪儿找她?

她沙哑着声音道:“我再住半个月。”

钱娘子瞪眼,但也没办法。要是她逼得太过,余氏想不开死了,那就是她逼死的。

“行,那就再容你半个月。不过你记住,你儿子还在牢里等你送饭呢。你要是死了,你儿子也活不成。”

余氏木然地点了点头。

钱娘子这才带着人离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余氏求见

不说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打得宋家母子措手不及,便是叶崇明和叶老太太听到周祥的禀报,也目瞪口呆,全都看向了叶雅茗。

叶雅茗先背了一段晋律,解释道:“要把宋易风彻底打倒,光是败坏他的名声是不够的。他就算因名声不好考不上进士,仍然还是个举人。所以咱们得看看他有哪些行为是作奸犯科。”

“本来这件事,我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让紫矜帮留意着宋易风哪些地方可以做文章的。没想到他竟然敢写这种大逆不道的诗文。就算咱们不出手,他迟早也会因此而玩完。咱们不过让该发生的事提前发生而已。”

叶崇明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没这样往人背后捅过刀子,想想心里就害怕。这会儿得了叶雅茗这理由,赶紧开解安抚自己。

“对对对。”他连声附和道,“又不是咱们叫他写这种诗文的,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咱们。”

“就是,咱们这也是为皇上、为朝廷除害了。”叶老太太也连声附和道。

老两口这么安慰了自己一通,心里终于平静下来。

叶老太太问道:“那余氏不会对咱们做什么吧?”

她这话声刚落,就听婆子来报:“老太爷、老太太,余氏求见老太太。”

婆子担心几人不知道“余氏”是谁,抬起头来看了叶雅茗一眼,小心地道:“就是宋家的那位余氏。”

叶老太太和叶崇明面面相觑。

这真是“白天说不得人,晚上说不得鬼”。一提余氏,余氏就来了。

叶崇明看向了叶雅茗:“茗儿,你看……”

“她现在是犯人家属,且宋易风犯的还是欺君之罪。咱家既跟宋家再无瓜葛,没必要再有牵扯。”叶雅茗道。

“对对对。”叶老太太连声道。

她转向婆子:“你跟她说,不见。”

婆子出去了,叶雅茗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开前跟叶崇明道:“祖父最好叫人多注意着京城茶楼的动向。如果大伯身体无碍了,也可以把大伯派过去。孟家吃了咱们一个大亏,我担心他们会在京城对咱们使绊子,不得不防。”

叶崇明严肃起来,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叶雅茗福了福身,离开了正院。

叶老太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问老头子:“茗儿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叶鸿盛中秋过后就去了京城,一直呆在那里没回来。

叶雅茗退亲一事,叶崇明等人考虑到他知道后定然掂记,在那里怕是呆得不安稳,跟叶雅茗商量之后,最后决定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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