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国子监出现了“万人朝拜”的壮景，哪怕现在的国子监饭堂需要花钱才能吃饭，但每个学子手上都有朝廷给的补贴，根本不算事情。

因为来的人太多，准备的食物数量又过于保守，许多窗口很快就售之一空。

不过也有例外。

靠里墙角的一个窗口，林婶和林叔看着案板上齐全的食材，叹了口气。

他们连一份也没有卖出去。

眼见其他窗口络绎不绝的人群，林婶和林叔内心一阵挫败，或许他们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吧，就是给蔺姑娘填麻烦了。

应该早点认清现状，不要总是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隐隐的，又有些不甘心，昨天狗蛋知道自己有机会去读书，高兴的晚上睡觉都在笑，他们做父母的，怎么忍心让孩子的笑容破碎呢。

想想，林婶的心都要碎了。

旁边，林叔拿出烟枪准备抽几口，忽然被打掉，林婶站起来：“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学子们不爱吃我们的东西。”

“谁说他们不爱吃，只是之前没有见过，所以有些犹豫罢了。”林婶问，“蔺姑娘教给我们的这道美食你也吃过，觉得味道如何？”

林叔吧唧吧唧嘴，回忆道：“自然是极好的。”

“那不就得了。”林婶脱下身上的围裙，雷令风行，“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一下！”

第90章 烤冷面

孙舟现在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因为被夫子罚抄书籍, 等听到大家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他不敢耽误，匆匆跑到饭堂, 结果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大部分窗口只剩下一点儿残羹剩饭。

孙舟站在最喜欢的方便面窗口, 闻着空气中还未尽数散掉的味, 那是泡面加鸡蛋和火腿的香气。

咸香多汁的泡面加漂亮的荷包鸡蛋，再片几片香喷喷的火腿, 煮成一碗色香味俱佳的火烧方便面。

孙舟曾经从饭堂买了十包方便面，本打算晚上读书太累时泡一包犒劳自己，没想到隔天就得到饭堂关闭的消息，那十包方便面反而成了留下的最后念想。

他一直舍不得吃, 即便如此，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十包泡面也见了底。所以这段时间, 孙舟早就馋得不行了, 今日听到饭堂重新开业的消息，他立马跑了过来, 就是想再尝一尝方便面的味道。

可惜啊……

面对方便面窗口厨子歉意的表情, 孙周颓废地转身。

肚子咕噜咕噜的乱叫，他不能够离开，因为还未吃早饭，想着退而求其次买点其他早点吃, 可走过每一个窗口，每一个窗口都表示已经卖完，甚至小笼包窗口的醋都空了碟。

孙舟：“……”

慢慢的，他走到了最后的窗口前。

和其他窗口不同, 这个窗口门可罗雀，最上面的牌子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烤冷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没有配上图画，只从字面意思猜测是类似于凉皮之类的凉菜。

不过冷面为什么还要用火烤呢？这样烤出来的东西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

孙舟脑海中浮现这么一个疑问，最关键的是，根本没有学子过来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难以下咽。

孙舟虽然饿，但也不会委屈自己，停下步子准备打道回府。

然后他就被人给拦住了。

林婶鼓足勇气出来推销烤冷面，正好遇到踌躇不前的孙舟，因为太紧张，手指不停的哆嗦：“公子没有吃饭吧？要不要尝一尝我们家的烤冷面。”

“不用了，我不爱吃凉菜。”

“烤冷面不是凉菜，它是热的。”

“热的？”

“没错。”见孙舟升起了好奇心，林婶趁热打铁，直接伸手拉住年轻人的胳膊拽到窗户口，“老林，给这位公子做一份烤冷面。”

“好勒！”

不等孙舟拒绝，里面的林叔便卷起袖子将油抹到铁板锅上。

见状，孙舟也不好意思拒绝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叹气，吃是不可能吃的，就当是宽慰下没有开张的夫妻俩吧。

林叔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客人存在这样的想法，即便知道，他也完全不担心。

没有人能够拒绝烤冷面的味道，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蔺姑娘学习做烤冷面，没等放下手中的锅铲，就被香味给馋得直咽口水。

不用说尝到口之后，香的他七魂跑了三个，如飘云端。

为了能够拿出手，这几天林叔私下一直练习，提前切碎兴蕖也就是洋葱和香菜，再将火腿肠一分为二。

准备好配菜之后，再将冷面面皮贴到热锅后的铁板上，切成两半的火腿肠放在铁板上慢慢的烤。

这些冷面面皮也是昨日便提前做好的，废了好长的时间——晾干的冷面在油温的煎烤下渐渐变柔软，像云朵一样，轻易碰便挪动位置。

林叔动作行云流水的磕破鸡蛋，将蛋液铺到冷面上，然后用筷子搅拌开，使其均匀的覆盖冷面。

等到鸡蛋液凝固，用铲子将其翻一个面——呲啦。

为了防止面皮被烤得太硬，林叔拿起一边的小竹筒，往上面撒了点水。

之后便用小刷子在冷面上刷一层厚厚的酱。

瞬间味道就出来了，孙舟耸了耸鼻子，往里面探头：“抹的是什么？”

“蒜蓉辣酱。”

林婶给他解惑。

孙舟没有听说过这种酱，但他闻着味道似乎不错，刚才还坚定绝对不吃的心有些动摇：买都买了，尝一口应该没事吧？

窗口里面林叔已经将冷面卷成筒状，借着铲子将其切成一节一节。

最后撒一点白芝麻：“好了——一碗五文钱，公子您慢用。”

五文钱的烤冷面，林叔放了三张面皮，夹了三根火腿肠，量多实惠，虽然自己赚的少点，但绝对不会坑骗学子：“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再来呀。”

孙舟点点头，端着烤冷面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刚出锅的烤冷面，热气腾腾，于是香味源源不断往鼻子里飘，且红艳的蒜蓉辣酱抹在金黄的鸡蛋上，视觉上给人极大的享受。

孙舟能感受到林叔和林婶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他拿起筷子夹烤冷面，抱着只尝一口的想法慢慢地合住牙齿。

“嗯？”

孙舟脸上露出疑惑，随即又吃了一口。

这次不再是错觉，原来这个叫烤冷面的吃食，味道真的不错！

为什么没有人吃呢？！

孙舟不理解，甚至这么一口，就代替了方便面在他心中的地位，嘴巴像松鼠一样不停地咀嚼，铺了鸡蛋的冷面柔软湿润，吃起来不用费力，面皮里面夹着兴蕖、香菜和火腿肠。

因为家中有人信佛，孙舟认识兴蕖，属于五辛的一种，食用会增加人的.欲.念，所以佛教中讲究崇清净而弃五辛。

他虽然不信，但受家人影响也不爱吃兴蕖，可今天吃到后，彻底颠覆了原先的认知。

炒到微微熟的洋葱，外软里脆，生时的辛辣味减少，汁水透露着淡淡的甜蜜兮兮，裹上一层蒜香十足的蒜蓉辣酱，简直成为烤冷面的灵魂。

三张冷面，盛的满满一碟子，被孙舟一口气吃完，过后打了个嗝，都是蒜蓉辣酱的味道。

而不远处，一直偷偷关注着孙舟的林家夫妻俩，从一开始的心惊胆颤，到陆续放下担子，最后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她就说嘛！蔺姑娘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

烤冷面里面加了陈醋，味道酸涩冲鼻，所以第一份烤冷面做出来后，周围五六米远都闻到了，黎兆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味道？”

“闻起来有点香，不知道是哪个窗口的吃食。”贾深说。

黎兆不死心，从座位上站起来四处寻找，终于在最角落看到一个疑似的窗口。

“看，那边有人！”

“应该不是吧，那个窗口都没有人，如果好吃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