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窗户小得可怜，嵌在上面的也不是特制的防沙暴材料，而是一块掺杂着许多杂质、色泽暗淡的玻璃。

戚晓从随身的布包里一掏，拿出来一朵花瓣边缘已经有点干枯的小花，轻轻放到涂鸦的下方。

随后她伸出手，从沙子里牵出来一根麻绳。

麻绳是很普通的麻绳，在聚居地三日一开的夜市摊位上随处可见，只需要一点可供饱腹的食物就可以换来一大捆，还附赠卖家“下次再来”的热情招呼。

但这根麻绳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上面捆着数不清的铃铛，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干枯的木藤上一点尚未隐去的墨迹。

“看来没有人来过。”戚晓以灵力顺着阵法的脉络线条走了一个来回，补足符阵运行所需的灵力后，又把麻绳埋了回去。

她的动静不小，但麻绳上悬挂的铃铛仿佛被棉花塞住了一般，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确认符阵能正常运行，戚晓抬头看了眼在远处天空中四处乱窜的黑色机器，将裹在身上的破布往手腕这边拉了拉。

【检测到监察者Ⅱ型，需要开启屏蔽功能吗？】

听到这道有些突兀的电子音，戚晓有些诧异：“这个功能不是因为违反《联盟安全法》被禁止了吗？”

实验室会在实验体懂事起就教导各种知识，对于白纸般的幼儿来说只是学习进度有点快，但对戚晓这类本就拥有成熟世界观的人来说，无异于接受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

戚晓在最开始会反应不过来，就像母语和外语的转换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张对这个世界全无了解的白纸。

监察者Ⅱ型，为了防止罪犯违规使用光脑登录星网而被制造出的机器人，可以检测到星网的光子波动。

在一次大型犯罪中，罪犯发现使用光脑的屏蔽功能，不光能设置免打扰状态，还能完全屏蔽监察者Ⅱ型的搜查，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和巨大的财产损失。

联盟紧急出台安全补充法案，所有光脑都被收回，统一去除了原有的屏蔽功能。

但戚晓很快想到那是十年前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

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也是，这么久了，也该出后面的型号了。”

戚晓和星兽对峙了好几天，虽说有除尘符，但早就受不了衣服上的血点了，让光脑开启屏蔽功能后，便开门进屋，准备先去洗个澡。

光脑被她妥善地安置在自己的枕边，甚至在底下垫了一块家里最柔软的布料。

等戚晓用自制的引水符淋浴花洒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目光中的希冀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她珍而重之地捧起光脑：“我想要登录星网。”

灵山宗的首席才不会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她相信师兄已经自由了，眼下也一定在想办法联系她。

禁区太大了，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她不愿意让师兄冒险进来救她，只要他们能联系上，就可以里应外合，那样胜算也更大。

戚晓一边做着今后的打算，一边等待着光脑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后，无机质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抱歉，001号为游戏专用机型，只搭载了最基本的生活辅助功能，无法登录星网。】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眼眸中的光芒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烛火一般，一寸寸熄灭了。

早该预料到的。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所有的光脑都要被收缴，恩人的手上却有一个没绑定身份的光脑。

比如001在最开始所说的“专用光脑启动中”。

比如早已被禁用的屏蔽功能。

只是因为心里怀着那点小小的祈盼，所以她找到可以糊弄自己的借口便轻而易举地揭过，只希望自己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但这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愿望，当真脆弱得很。

001是游戏专用机型的话，那些违和的地方便可以解释得通了。

没有办法登录星网和外界联系，所以只要塞点钱就可以带进来；就功能而言更像个游戏机，所以一开始需要绑定身份；玩游戏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所以搭载了屏蔽功能。

希望破灭的感觉很不好受，戚晓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电子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您不需要我吗？】

戚晓从一团乱麻中理清了自己有些紊乱的思绪，听到这样的询问，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不会丢掉你的，至少你还能陪我说说话呀。”

眼下为这个伤心难过显然有害无益，反正这么久都过来了，也不差之后继续找办法的工夫。

半空中投映出一张蓝色光屏，颜文字如同一张笑脸。

【001号很有用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戚晓道：“我叫戚晓，用你喜欢的称呼叫我就好，一直用尊称感觉怪怪的，你的名字就叫001吗？”

【晓晓可以给001取名。】

明明是平直的电子音，戚晓却莫名想起了山门下养的灵犬，见到她时总是坐得优雅端庄，尾巴却甩得像个螺旋桨。

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逗得发笑，戚晓含笑在半空中的光屏上抚过：“名字该你自己来取呀，那样才是你最喜欢的。”

【那我还是001，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优秀。】

蓝屏上的颜文字换成了害羞。

交换过姓名后，这对临时组成的搭档算是磨合完全，戚晓在加热晚餐的罐头时，又和001透露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在得知001靠人造光源就能维持运行后，才松了一口气。

禁区没有基础设施，也没有任何可以开采的能源，便于携带的能源晶只偶尔出现在投放的物资里，如果001需要这些来维持运行的话，恐怕只能饥一顿饱一顿了。

解决完晚餐后，屋内环境转暗，戚晓把自己的床铺挪到窗户下方，准备上床休息。

【001是最新型的游戏专用机，除了基础的生活辅助功能，还绑定了全息游戏《神座》的内测资格，晓晓不试试吗？】

戚晓对这个世界中游戏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听到游戏前缀的字眼，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是全息游戏？”

【晓晓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啦。】

001卖了关子，把蓝屏上的颜文字切换成了一条邀请。

戚晓盯着蓝屏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001，它是联网游戏吧？”

【是的，晓晓，虽然《神座》的游戏模式至今没有被爆料出来，但它确实是搭载在星网上的游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收缴时的漏网之鱼。】

如果审查再严格一点，编号为001的专用机就会被封锁在守卫森严的仓库中；如果戚晓没有刨开星兽的胃囊，还没来得及绑定主人的光脑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姓名。

光脑要服务于人类，但晓晓会担心它饿肚子，还为了它，把自己睡觉的床铺挪到那个根本没办法抵抗沙暴的小窗户下。

所以001愿意透露这个消息。

【但内测资格只发放了很少一部分，即使之后会有大规模的公测，也不能保证一定能遇到晓晓想找的人。】

戚晓道：“有一点希望我就很高兴啦，谢谢你，001 。”

【全息游戏只需要精神体进入，身体会进入睡眠状态，晓晓可以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听到001的提醒，戚晓依言躺下。

【检测到001号专用机已绑定内测资格，拥有者资格审核通过。】

【是否进入《神座》？】

她伸出手，在眼前的蓝色光幕上轻轻一点。

【是。】

第3章

布满蓝色流光的虚无星空中，矗立着一座高塔。

白色的高塔被肆意涂抹上各种各样的色彩，数不清的图腾以或颠倒或反转的方式烙印在色彩之上，明明该是叫人眼花缭乱的场景，融合在一起却莫名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