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贝拉很轻的一句低语：

“希望春神庇佑您。荆棘不要划破您的衣裳；猛兽不要阻拦您的道路；饥饿不要侵扰您的肚肠。”

戚晓看着放在门口的鲜花，突然道：“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贝拉微怔，片刻后，她平静地垂下眼眸：“这是苦行者必须承担的罪孽，这是我们永世的苦役。”

戚晓心下摇头，虽说她觉得这样的赎罪方法实在是太过泯灭情感，但这是苦行者自己的选择，她并非苦行者的一员，也无权置喙。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春神自己出来讲道理。

把这点小插曲抛到脑后，戚晓迈开了脚步。

她得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和师兄联系，交换一下这段时间得来的情报。

精灵离开的步伐很快，转眼间便走到了小路的尽头，自然也没有听到贝拉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灰色眼眸的少女抱紧手里的魔杖，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喜欢看我笑的人…已经走上了和我截然相反的道路。”

……

离开贫民区前，戚晓脚步一顿，来到之前记住的地点。

春之华章的作用果然惊人，刚才还带着病色的孩子已经好转了不少。

他的身形依旧很瘦弱，但面颊上已经有了健康的红晕，正在和几个小伙伴嬉闹。

那个叫卡琳的母亲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躺椅上，膝盖上摆放着正在编织的工艺品。

她忙着自己的活计，偶尔抬起头，看向玩闹的孩子，眸光柔和，像是点缀着细碎的光。

戚晓转身离去。

正如阿伯塔所说，靠自己的努力活着是很了不起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出任何赠予似乎都是在抹杀他们的尊严。

了却一桩心事，戚晓脚步轻快地回到黑街，却没有急着回旅馆，而是七拐八弯地转到一条小巷子里。

她的本意是联系师兄，却在走到转角处时，听到了一段对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

“老爷放心，法阵已经布置好了。”

“哼，那个逆子，从前在我面前装成一副乖顺的模样，手里有了权势和力量，就开始露出狼崽子的獠牙了！”

“你做得不错，这是给你的酬劳。”

戚晓将隐匿符贴在身上，悄悄探出头去。

服饰繁琐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鹰隼般的黑色眼眸，他伸出手，将一个钱袋放在法师打扮的白袍人手中。

白袍人朝他行了一礼，身影如同融化的泡沫般，遁入流动的风中。

第58章

迎城的东部边缘就是契亚山脉。

契亚山脉的下段属于兽人族领地, 很有可能遇上各种暂时维持兽形的兽人，猎人一般不会来这边触霉头，只有药剂师偶尔会委托冒险者进去采摘药材。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 入口处也格外冷清。

戚晓披着斗篷，与邬九并肩而立，001努力想从坏巫妖的手里奔向晓晓的怀抱，却被邬九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戚晓：“暗处三人。”

精灵的尖耳在兜帽下微微一动, 她继续道：“都不是玩家。”

邬九：“大概是从城里跟过来的狂信者。”

他道：“躲藏于暗处的人突然觉得困意上涌, 他们纷纷沉睡过去, 等到醒来时，已经忘记了跟踪对象的模样。”

言灵化作闪光的字符, 分成三股蹿向灌木丛中。

【判定成功。】

戚晓确认完周围的动静, 点点头, 伸手将001接过来, 条件反射般掂了掂。

她轻“咦”一声：“重了。”

这段时间拼命在旅馆中点单，试图把坏巫妖吃穷的001：……

它抬起翅膀，遮住自己毛绒绒的脑袋：“才没有啦！”

戚晓看向邬九, 发现他笑着摇摇头, 指指自己手上的储物手环。

她心领神会，忍笑道：“是我感觉错了，看来001离开我之后都没有好好吃饭，需要我请客吃一些好吃的。”

001这次倒是心虚起来了，它放下翅膀, 睁着漆黑的豆豆眼，小声道：“其实…001吃了好多东西的。”但坏巫妖好像根本就没办法吃穷！

要不是它及时止损（坏巫妖上线太快）, 它就要吃得飞不起来了！

戚晓把它托到肩膀上：“001没有浪费粮食, 值得表扬, 奖励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

小乌鸦的眼睛都要变得闪闪发光了，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戚晓的头发：“好耶！晓晓最好了！”

邬九看着他们互动，眼中带笑。

戚晓拉住他的手，往契亚山脉的深处走：“我们来交换一下这段时间的情报。”

“先说我的。在黑街待了一段时间后，我通过一个名叫阿伯塔的苦行者接触到了他们的领袖贝拉——之前我在卖花奶奶那边见过她。贝拉那边持有另一件和春神有关的装备，春神之杖，具体资料在我这边的图鉴里，如果001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话，一会儿再给你看。”

戚晓顿了顿，继续道：“苦行者的理念就是用承担苦役来忏悔先辈的罪行，他们的祖先曾经是狂信徒，但没有参与弑神的过程，反倒是在神明陨落后，带着一批信徒前往精灵之森，想要得知复生春神的方法。”

“贝拉告知了我和春神有关的过去，春神被狂信徒囚禁、剜去双眼、瓜分骨血后陨落。在得知完整的过去后，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就出现了新的内容。”

邬九点头：“组队状态下任务进度也是共享的，任务信息变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看师妹说得差不多了，他便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我还需要工作，下线之前在睡觉的棺材旁布置了药剂做成的陷阱，抓住了几个过来刺探消息的狂信徒，不过后来又发现角落里来了条大鱼，所以他们没清醒过来就被我用言灵转移出去了。”

“我接触的人是狂信徒领袖盖乌斯，中途用了点小手段查看了一下他的记忆，发现他似乎和一个身为苦行者的女孩关系匪浅。”

戚晓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动。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女孩有什么外貌和打扮上的特征吗？”

邬九回忆了一下看到的画面：“褐发灰眼，长辫子，手里抱着一根魔杖，身上穿着的是粗麻布料的衣服。”

这个特征实在太明显了。S

戚晓缓缓吐出一口气：“贝拉。”

邬九：“苦行者的领袖？”

戚晓颔首：“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两个势力的立场观念都不一样，照理来说应该打得不可开交才对。苦行者作为劣势方，一直待在贫民区，却没有狂信徒上门骚扰——狂信徒放纵自己的欲望，从来不会压抑突然生出的暴力思想。”

“是盖乌斯一直在暗处为他们保驾护航？”邬九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自己在纯白空间中看到的画面，很快便把这个疑问变成了陈述句，“在我窥见的记忆中，盖乌斯确实很在意那个叫贝拉的女孩子，甚至他成为狂信徒都只是为了让她重新拥有笑容。”

“原来如此。”戚晓眸光闪烁，想到临走前贝拉的神情，叹了口气。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贝拉极为爱惜的那个魔杖外壳，也是盖乌斯送给她的。

看木头的年份，恐怕两人还是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的好友与自己分道扬镳，偏偏对方选择另一条道路的原因还是自己。

在苦行者的观念中，狂信徒是随时可能陷入疯狂、被木头人的诅咒缠身的存在。

因为苦行者的训诫守则，导致儿时的挚友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不归路”，恐怕贝拉心里也不好受。

这样一来，迎城里比较重要的两个组织算是理清关系了。

苦行者，春神最后的信徒。领袖贝拉和敌对方领袖盖乌斯是儿时好友，对自己的身份导致伙伴走向狂信徒的道路心怀愧疚；

狂信者，弑神者的后代。比起获取神明遗物，领袖盖乌斯似乎更希望自己儿时的玩伴重新展露笑颜、不要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