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177)

作者:梨鼓笙笙 阅读记录

许多兵士都畏惧又厌恶胥尚,对魏延任用这样的人也颇有微词,然后者却充耳不闻。

无他,后山之祸时慧恩三言两语挑拨得人心动乱的场景,他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或者说,这样手段毒辣狠心的人,才是真正符合他内心期许的不二人选。

提起胡家,魏延心里也是燃起一股火来。

胡家的人从来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当年他被官兵围剿出逃,来到江州府积蓄势力,若非胡家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又是被他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亲自推进了内阁,他们两方是万万不可能有合作的。

但这么多年的合作下来,软肋与把柄双方手里都有不少,他只是没想到,胡家闻风而动,这么快就出手试探他此次的得失了……

魏延很想将胡宗的脑袋卸下来泄愤,但眼前不是谋算这个的时机。

他负手冷声道:“一只不忠的看门狗罢了,不值得我们亲自出手。”

在他动了晏安宁却没能杀掉顾文堂后,他那条在江州府和京城间隐秘的情报线大抵很快就会被翻出来并摧毁,既如此,他不如便送小皇帝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

“今晚便动身……”魏延语气沉沉地吩咐胥尚。

听罢全盘计划,胥尚目带犹疑,低声问:“今夜怕是要损兵折将,十分危险,主上……是否还要带着夫人?”

闻言,魏延目光一凝,面上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

胥尚被他的视线一扫,只觉自己心间那点小心思全都暴露无遗,后背也凉飕飕的。

前几日与顾文堂的交锋,倘若不是其在最后关头推出了夫人这个挡箭牌,他们最后纵然有损失,也是必赢的局面。绝不会像此时此刻一般,全力以赴也未必能见明日。要说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胥尚心里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夫人与顾贼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那日之事,会不会是夫人与顾贼联手设计主上?倘若真是如此,那今夜带着她,极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我会亲自带着她,僭越的话,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魏延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

胥尚擦了擦额头的汗,应声躬身去了。

楼台转角,一抹朱色裙裾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

更深露重。

闵百岁步履匆匆地进屋,见顾文堂正凝眉坐案边书写,只好压下面上的浮动神情,缓下气息一面等候一面上下打量,见他气色较之昨日似乎又好上了不少,心里也不免慨叹自幼习武之人体格强装,恢复力强。

那日的伤势那般重,放在旁的养尊处优的大人身上,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两说。又哪能像这位主儿一般,卧床不过几日便能提笔疾书了?

“什么事?”

顾文堂听得动静,写满信笺才不慌不忙地搁下笔,抬眼看他。

寻常情况下,闵百岁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搅他。今日的请脉,也早在晨间便结束了。

“今夜在码头发生了大事……”

闵百岁也不遮掩,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

闻言,顾文堂眉头微微上挑,细听才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晏家姐弟将码头附近绝大多数的货仓以或长租或买下的手段收入了囊中,同时还增派了家丁护卫巡视,以免对方烧仓毁货。此举全然是内斗,却无形中阻拦了急于从漳城脱身的魏延一行人。

消息一传开,他们便于今夜子时匆忙从尚未被人安排部署的小路离开,谁知路上正好碰见晏康的长随领着家丁来……

两方人马碰了面,长随见对方形迹可疑黑衣蒙面,身上还带着刀剑,立时笃定这是晏安宁派来捣乱的人,争端立起。

草台班子自然难是叛军敌手,但晏康早和官府通过气,准备同官兵一道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以图后效,是以两方打了没多久,黑夜中便有一队举着火把的兵士来援。

一片混乱中,魏延的人早有预料般地断尾求生,留下了数十名武艺高强的兵士断后,最终成功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晏康折损了不少人,听到消息气得亲自赶到码头准备审问俘虏,可那些人却毫无征兆地先后服毒而亡。

官府的人也没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而顾文堂的人,是在看到尸体后才确认的确是魏延的人马。

闵百岁的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好几个都是通缉令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叛王这回表面上是顾全大局,实则失了左膀右臂。”

顾文堂听到那些人的名字,表情也有片刻的讶然。

看来,码头的形势的确给魏延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至少,他一定是心知肚明纠缠下去会引来卫所的精兵,这才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一些人,狼狈地离去。

“不过……”顾文堂眼中显了深沉墨色,语气似不解,“这样的事,怎么是闵大夫来禀报?”

闵百岁是神医,而非幕僚。平日里,他也不爱掺和这样的事,只一心琢磨自己的医术。恃才放旷这样的词,才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

老头儿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并非畏惧,而是尴尬的。

他这个人脾气直,那日见相爷重伤回来,只觉得是晏姑娘误了大事——除却会些闺阁情趣能讨相爷欢心,旁的什么事都不懂还会拖后腿,平日里,对相爷的权势却是多有仰仗。世间的女子本大多如此,但那一回却险些伤及相爷性命,闵百岁恼怒之下十分替他不值,也就说出了那番话。

后来见相爷醒了,虽有些担忧晏姑娘吹枕头风,但到底还是不肯放下心里的成见向她低头。

直到今夜……

晏家姐弟表面的意气之争,却将魏延险些逼到绝路,也因此损兵折将,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背后定然有晏姑娘的手笔。

瞧她这些时日恨不得衣不解带地照顾相爷,脸色白净得比相爷还像个病人,倒全然看不出还有精神气盘算这些大事。

而且,晏姑娘如此,是为了相爷的伤报复魏延吧?在他们都还没腾出手关切此事的时候,她却已经做好了全盘打算……

一时间,闵百岁的心里十分复杂,是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过来向顾文堂禀报。

顾文堂垂眸笑了笑,调羹在还蒸腾着热气的银碗里划了划。

这是方才她叫人送过来的甜汤。

“闵大夫,她并非只知攀附权贵的菟丝花。只因年幼些,做事难免有不周全的时候。我在她这个年岁时,也惹出了不少大祸需要旁人来收拾烂摊子呢。”他抬眼看闵百岁,神色儒雅温和:“吾爱慕于她,故多盼能周全照拂,但她的聪慧与独立,不会因这份照拂消失。日后,还望诸君能多担待,假以时日,相信她会成长到让人惊讶的地步。”

她若只是能立足内宅的小女子,他会命令这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许对她无礼,但这些都是面上的功夫。日后,他与她将会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夫妻,他也足够相信她,所以,他更希望他这些心腹下属,能如敬重他一般,发自心底地敬重他的妻子——将来若有险境,也能如护他一般的为她尽忠。

听得这番话的闵百岁愣了愣,拱手时神情有些难掩的感动。

他对晏姑娘说那样的话,实则是以下犯上了,相爷不仅宽宏大量不同他计较,还好言好语地希望他多指点晏姑娘,实乃明主。由此也可见,这些日子,晏姑娘的确没在相爷面前给他上眼药……

想到这些,闵百岁心头的愧疚又不自觉加重了许多,应承一句便神色不大自然地离开了。

顾文堂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忽地起身披衣,信步推门而出,在旁边的房门上敲了敲。

开门的人是招儿,见到他明显愣了愣,他微微示意,前者便也悄声离开了。

经此一事,她也瞧出了相爷在姑娘心里的分量,这等小小违背礼节的事,倒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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