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阵起, 卿澜兮对卫明珠道：“请指教。”

卫明珠冷着脸点头。

而在场诸人, 皆静息屏声, 观望着这场战斗。

却听一声剑吟，卿澜兮先出手了。

长影随箫声，仿若圆魄上寒空，光昭昭若日月之明，散出凛冽寒意。卫明珠冷嗤一声, 转身便避, 手中剑也出手。

第一次交击, 众人皆“啊”了声。只见的确如卿大长老所料, 卿澜兮出招, 不留余力, 但卫明珠武学造诣竟极为精湛, 似容纳百川，竟从容耗其招，连头发不曾沾上一点杀寸阴。

卿大长老摇头，唤了声身旁弟子。

却突听一人道：“看，卿大公子他……！”

只见卿澜兮那如明玉般的双眸，倏然飙出血珠，以针为引。下一瞬，杀寸阴纵横，那月影之力足足壮大了百倍，如风狂雨骤般朝卫明珠砸去！

卫明珠接下，闷哼一声，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卿澜兮，似乎没想到，他会出此一招，竟步法乱了瞬。

砰！砰！砰！

金石交击，场上陷入迷烟中，却是卿澜兮先行突破，身形如鹤，飘然而出。他竟似占上风。

卿家子弟见状，面露喜色。

但那虚空中，褚菁遥和宛陵霄也将此战收入眼底。

褚菁遥摇头：“难。”

宛陵霄也紧抿嘴唇：“不错。”

焚血。

卿澜兮经脉异于常人，可焚血引超凡之力，但这是把双刃剑，虽可让他短期提力，但会导致他战后经脉逆行，可谓杀敌五百，自伤一千。

当年……宛陵霄刺杀褚菁遥时，便曾被卿澜兮此法绊住过，也知道此法弱点。

褚菁遥道：“但别无他法，他此时也只能和卫明珠打快战。慢战，于他无利。”

宛陵霄点头：“他方才，还去了神女庙……”他沉眸，“需祭出整整半成功力，在此战中，更是雪上加霜。”

果然，如他们所料，卿澜兮初时焚血，因攻势又急又凶，稍占上风，但这对决一久，场上形势便转。卫明珠除了初时因轻敌的章法微乱，之后便再不见破绽。

她剑飞如龙，献长生之判断，竟精准超越众位长老，只见场上战局再现焦灼，卿澜兮逐渐落于下风，险中一招。

“卿家，请求封战。”

正在众人屏气凝神观战时，一道声音忽起。

只见是卿大长老发声。此声一出，瞬间在这千神塔群豪中引起轩然大波。

“封战？”褚菁遥蹙眉。

她自是知道何为“封战”。

封战，正极为类似棋局中的封棋，为此界会武中常见的规制。

若双方形势难分，身为其中一方的师长便可请求封战，将拥有半个时辰，对对决者进行指点。

且若可确凿双方拥有师徒关系，也可传功。封战每战仅有一次机会。

“卿家要封战？此时明明卫长老占上风！怎么卿家竟也做如此不磊落之事？！”场上，一位卫家长老已抗议。

卫明珠却道：“规制如此，让他封。”

场上再次议论纷纭。

然而，众大卫家长老虽有意见，实际上，对于封战此举并无异议。只因方才比试，不是没有过封战之举。

但此时，状况不明与胶着。卿家此时要求封战，便代表他们可按规制重新调整和整装待发，也许会让局势有变。

卫家势力中人都眼现疑虑，但既然卫明珠发下话，又别无他法。

“但请大长老教诲。”卿澜兮下来，便在大长老面前跪下，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竟是焚血的影响至，他在硬撑。

卿大长老咳嗽着，低声道：“澜兮，封界吧。”

“封界？卿家这是有什么指点，不可在外说……”卫家长老有意阻拦。

卿澜兮却道：“从未听说哪场比武的封战不允许封界。”

卫家人看卫明珠。卫明珠无意阻挡，不过淡淡看着卿家人，仿若他们手下败将。卫家人只有咬牙退下。

卿澜兮沉眸，用界罩住他与大长老二人。

……

界外，众人皆等待。奚沉之朝卫明珠走去，卫明珠冷笑一声，拦住他：“放心，对付他，用不上先生指导。”

众人再度吃惊，这奚沉之，到底是何方神圣？

界内。

卿澜兮垂眸，正听大长老道：“澜兮，如今卿家危在末路，唯有你可以一战。你临危受命，苦你了。”

卿澜兮：“澜兮既为卿家人，自当以命护卿家。也怪我平日不够警觉，竟未察觉卫明珠之恶。”

卿大长老叹气：“罢了罢了，这不怪你，是她把所有人瞒住了。而今日我请求封战，便是有两件事想做。”

“甚么？”

卿大长老道：“我方才服了聚灵丹。灵力虽被打散，但还能聚出四成，我将传于你，补你为入神女庙所失，稳你为焚血将散。”

卿澜兮瞳孔一缩。

卿大长老，足足年长他两百岁，灵力纯粹强盛，为明月台有名。若能得，可解他身上九成问题。

“姨祖母，您若将功力与您，您可不再有自保之力！”卿澜兮道。

卿大长老却摇头：“此时，攻下卫明珠，是重中之重。卿家不得败此战。是以，你除了必受我功力，我也将传你献长生第八九十重功法。我要你坐地通悟，澜兮。”

卿澜兮蓦地瞪眼。

八、九、十重。

那可是献长生的至高重。

按照过去的规则，每一重可接触之人，必定是经过卿家族老严加审观，且全然突破上一重，才可接触下一重。

此时直接与他十重——

“此危机存亡之秋。澜兮，你虽难一鼓作气悟至至高重，但此等功法，你纵观，便可有悟。”大长老道。

卿澜兮已无声，红了眼。若在平日里，他能有此机缘，必定心中喜悦。

但如今，救卿家使命如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沉重地点头。

大长老道：“好，你听好了……七重第一句，泰岱千尺，鹤语记秋……”

……

明月山虚空。

“泰岱千尺，鹤语记秋……”

褚菁遥和宛陵霄听到此声，褚菁遥又“咦”了声，宛陵霄蹙眉。在方才，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卿澜兮和大长老封界后，他们的声音并未如他们意料中阻断，他们在此虚空，可将二人对话之景看得一清二楚，对话之声也字字落入耳中，只不过较为模糊。

只不过当这大长老说到功法时，仿若声润入月下清风，竟被虚虚送来。

二人相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也面面相觑，眼露尴尬。

要说献长生功法，二人是求之已久，也为此相斗已久。

就连宛陵霄，答应攻略褚菁遥时，也提到了这献长生功法作为条件之一。

此时蓦地送来，他们骤然都懵了。

但情况不明。

特别是对于褚菁遥。

这献长生功法，只听高重是无用的。一般来说，缺了下重心法的基石，只练上重，只会走火入魔。

而对于宛陵霄，他比褚菁遥好些，但过去他的献长生除了夺南陵卿家之残页，便是自己领悟，可谓野路子。

更要命的是，不久前，他为了救褚菁遥转修了救人一脉的八重功法“长生”，但此时，这大长老所言功法与他并非一路。通常来说，除非他自毁一重功法，不然收获不会很大。

二人相对，都不由心觉微妙。

而他们此刻动弹不得，正如被定住木偶，听见此法，也如没有斧头的樵夫，无法行功。

“为何我经脉再度灼痛？”褚菁遥却倏然周身血脉再次痛了起来，比过去更痛，似可炸开她的脉。

“菁遥！”宛陵霄道。

也是同时，他们倏然再次听到了那呓语。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

褚菁遥却眼现血色，映出那虚空中的星辰，也是这一刻，她再次瞻观天道。

但却和之前不同，那本灼烧她灵脉的呓语，伴和着那献长生的功法，却仿若星辰倏然飞入了澎湃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