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只公狐狸开口，“狐族那么多天才都无法踏足圣境，白灵珑难道能？做仙狐的口封她都讨不到，她只是个运气好的废物。”

“讨到仙狐的口封难道很厉害？”有狐狸嗤笑，“喜爱仙狐的上神陨落了，那些仙狐能有什么好下场？仙狐仙狐，说得动听，其实是上神养的宠物。死了的圣境老祖宗如果知道我们靠给上神做宠物混日子，怕是会气得活过来。”

“老祖宗死了，护不了我们，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公狐狸气急败坏，“要是没有仙狐，青丘早就被别人占去了！”

众狐狸争吵许久，忍不住打了起来。

青丘内部有两个派系，一个认为狐族依赖天庭或人族才是生存之道，一个认为狐族潜心静修也能变强大。

打得流了血，狐狸毛乱飞，狐狸们才停手，让话题回到如何取回白慎言的尸骨上。

他们决定把梁芸生的恶行告诉白灵珑，静观其变。

如果白灵珑为白慎言讨回尸骨并交予青丘安葬，青丘允许她回归。

倘若她冷心冷肺，青丘求她回归，她也不会庇护青丘。

白灵珑并不在林州，她在启明女子学堂上课，日子过得悠然。

《拜月诀》她早就得到了，有时她在夜里吞吐月华，有时她在白天吞吐日精，修炼称不上勤恳。更多的时候，她在读《崔金山》、《袁英杰》、女妖等书，在写自己的故事，在和朋友吃吃喝喝。

魏醒说她懒散，缺乏应有的危机感。

她说魏醒太拼命，除了变强，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不懂得享受生活，劝魏醒放松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结果两人无法说服彼此，白灵珑继续懒散，魏醒继续拼命。

不过，魏醒对白灵珑增添了一分认可：“你说得对，我们需要属于我们的诗词歌赋，也需要属于我们的故事。”

“何出此言？”白灵珑问，“阿醒，你经历了什么？”

“我发现故事有性别，世上大部分故事性别男。”魏醒通过论坛和白灵珑交流，“男人在故事里探索世界，女人不是奖励就是无关紧要的摆设。”

白灵珑乐了：“你才发现？我很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所以我写故事。”

顿了顿，白灵珑说：“因为有你，我才能安心地写故事，你很重要。”

魏醒失笑，跟她说起金州的特色糕点：“……也许你喜欢吃。”

白灵珑便说：“请我吃？我随时能去金州。”

论坛让心与心更接近。

书铺让彼此面对面。

跟魏醒吃了糕点，白灵珑回到学堂，小妖告诉她：“你堂哥死了，皮都被人扒了做围脖。”

白灵珑不意外：“我知道。”

梁芸生杀了白慎言后，特地跟她提过这件事。

那时白灵珑觉得梁芸生残忍。

对付陈方济，何必牵连白慎言？

白慎言也没对梁芸生下手。

但是，白慎言可以不跟随陈方济。

偏偏它跟随了。

小妖问她：“你不把白慎言的尸骨拿回来？”

“为什么我要拿回来？”白灵珑反问。

“他是你的堂哥。”

“我知道啊，我是他的堂妹，这不妨碍他骗我。”

被骗的感受白灵珑仍记得。

白慎言背叛她。

爹娘背叛她。

青丘也背叛了她，她不会回青丘。

既然请求试探她的态度，那她表态吧。

白灵珑对魏醒说：“青丘从来不是我的家，你想灭了就灭了吧。”

魏醒回复：“好。”

暮春是夏的开端，纸鸢高飞。

青丘消亡了。

狐狸们哀鸣着四散，唾骂白灵珑不忠不孝，出卖了他们。

对此，白灵珑说：“又忠又孝的白灵珑，已经被你们献给上神做宠物了。现在的我，不是宠物，是人。”

她很开心：“从今往后，天下不会有第二个傻兮兮的白灵珑。成了精的狐狸，想做人便做人，不必渡人劫、入世劫，也不用讨口封。”

天劫神器破碎，妖类成精无需渡劫。

一些狐狸南下投奔白灵珑，白若雪亦在其中。

他知道陈方济凶多吉少，苦于被陈方济的口封约束，求助白灵珑：“姐姐，陈方济咒我五雷轰顶，死不足惜！我过得小心翼翼，憋屈极了。”

“谁让你找他讨口封？”白灵珑平静地说，“自作自受。”

“是你找他讨口封！”白若雪无法平静，尖声说，“他把我当成你！他咒的是你，不是我！”

白灵珑忍不住笑：“活该。”

气得白若雪跟她动手。

她实力高强，将白若雪打回原形：“当年你说你想做宠物，以后你可以一直做宠物。”

第247章 改变

伤痛可以被时间淡化, 却很难被时间消磨。白灵珑忘不了白慎言的欺骗，亦忘不了白若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所以，她毁去白慎言的修为, 让他悔不当初。

白若雪避开她，她没有主动报复。

直到今天。

看着失去修为的白若雪变成一只狐狸, 从衣服里跳出来, 张牙舞爪地袭击自己，白灵珑一挥手, 将它打飞。它狼狈地摔在地上, 爬起来, 尖叫着再次扑来，她一掌拍出。

砰！

白若雪又摔在地上, 嘴角涌出血沫。

它憎恨地盯着她，怒叫了一声, 眼睛里充满忌惮。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白灵珑对它扬起手, “我不去青丘找你，只是嫌麻烦。”

青丘不是家，她不够强大，不敢去青丘。

如今青丘被魏醒灭了。

白若雪来找她，是教训他还是放过他，或者解决他，仅在她一念之间。

他太弱了。

“呜！”

意识到自己斗不过白灵珑，白若雪夹起尾巴后退, 泪水盈眶, 可怜兮兮。

为了活下去, 它犹豫着跪下, 向白灵珑叩头。

但白灵珑扬起的手没有因此放下。

她说：“倘若我放走你, 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我，找机会杀掉我。”

白若雪连忙摇头，又不断叩头，仰起毛茸茸的脸恳求她：“吱吱（我是你弟弟，我们同父同母，求你看在爹娘的份上，放过我）！”

白灵珑露出犹豫的表情。

很快她不再犹豫，嘲讽地道：“看在爹娘的份上……呵，你若顾念姐弟之情，当年为何不告诉我真相？你和白慎言，和爹娘，心里都没有我。你们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认命，想看我绝望……白若雪，我将你视作弟弟，你从未将我当成姐姐看待。”

说到这里，她握住拳：“我关心你，疼爱你，你不屑一顾，你背叛了我。”

白若雪发出悲鸣，转身就逃。

它身后，一道光追来，没有一丝迟疑地将它吞没。

雪白的毛漫天飞舞。

白灵珑缓缓放下扬起的手，泪水湿润了脸庞。

她不想杀白若雪，他非要逼迫她动手。

何以姐弟不可以和睦共处？何以青丘的狐狸不肯真心对待她？

问题的答案，白灵珑已经知道了。

因为青丘是公狐狸当家，公狐狸不懂生育之苦，除了自己，任何同类都可以牺牲。母狐狸固然知道生育的难，却顺从冷酷自私的公狐狸，心甘情愿地做帮凶。

青丘灭亡是一件好事。

白灵珑从来不觉得青丘能改变，也没有改变青丘的心。

她想要改变的，是整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不过，她有时会想，改变世界太难了，不如毁灭世界，让世界重生。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杏妖注意到白灵珑的低落。

白灵珑抿了抿唇：“我感到气馁。”

杏妖仿佛一位知心姐姐，揽着她的肩膀问：“为什么？”

尽管化作人形，杏妖的体温也比白灵珑低一些，身上凉丝丝的。

她搂着杏妖的腰，闷闷地说：“天下的诗词歌赋、书籍、世间流传的故事，绝大部分是男人写的、男人编的。女人别说写诗，识字的都少。而世间的字，女字旁的‘奸、嫉、妒’等，都是贬义的。我们在改变这个世界，但世界太大、太辽阔，太难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