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122)

作者:乌鞘 阅读记录

对了,还有陆恢的事,这个倒是不急,等他和母亲商量好的了再议,而且结果大概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但王伯棠在崔逯押解后一直没个响动,这点倒是不得不防……

卓思衡整理思路到半夜,吃了点夜宵,才理顺政事去看书信,里面没有家书,大概慧衡备考辛苦,没有空写,算日子也差不多该考完了,不知道妹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累坏……

他一边想一边靠在桌上,回着要紧的信笺,许是今天实在太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

帝京,天章殿。

清晨大朝銥嬅礼毕,皇帝天章殿例行问政所召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宣仪长公主。

“哥哥这几天也太忙了,想见一面都见不上。”

宣仪长公主入宫如回家一般,也不像寻常天家兄妹那样皇兄的叫,一句哥哥已是唤了快三十年,从未更改。

“你自己也忙得不行,前几日罗贵妃想办个夏至的家宴,你那里还要亲自阅卷分不开身,仿佛真是当了科举的总官,怎么,今天想起朕来可是忙完了?”皇帝笑着说完吩咐人去拿来公主素日爱喝的茶爱吃的点心果干,又教人给椅子上拿个软垫——长公主早年因父亲罪死而被发落掖庭为奴婢,落下腰膝的寒痛之症,皇帝不许她久站,公主府上常年侍疾的太医也是专为此症奉皇命久居。

公主自然是从不需要跟自己的天家哥哥那样客气,她笑吟吟坐下,其余宫人早就见怪不怪,待都按照皇帝的吩咐办好一切琐事,他们都徐徐退出,只留兄妹二人叙话。

“妹妹已经将哥哥交待的事办好,此次选撰考入选五人已最后敲定,恭喜哥哥皇纲治下学风昭穆,德政遍及深闺,我朝女子也都深明大义洁行修善,所成文章真是令人击节赞叹!”宣仪长公主说到兴处,忍不住轻轻抚掌。

皇帝欣然而笑,只道:“这样说是有妹妹你很中意的文章了?”

“哥哥看这篇。”长公主自袖中取出一折,亲自上前递给皇兄,“我与罗女史已将其列为此次选撰考头筹,这可是咱们朝女状元的文章。”

她说正事时的语气也有种娇憨在里头,皇帝被哄得饶有兴味,说道:“元珠那丫头出得题目这么刁钻,我还当没人能入她的眼,没想到你们竟然意见如此同一,那朕可得好好拜读了。”

长公主拿来的是作答原卷,皇帝刚一展开,便咦了一声,略显诧异望向妹妹:“这字迹笔体怎么好生眼熟?”

长公主但笑不语,要他继续往下看,皇帝笑骂妹妹故弄玄虚,却也专注看起,不知不觉被文章吸引,他不是轻易展露辞色的个性,但此时在妹妹面前也并不掩藏眼中的惊艳,连叹好文,看完重重一合,意犹未尽道:“真是词直理正古雅畅言,此等好文竟是闺中女孩所作?”

“她们现场作答,想找人代笔也实在是不可能的,确确实实就是女子作答。”

“到底谁家女儿教养得这样出众?”

长公主但笑不语,又取出一折来,上面列有五位女子籍贯家溯和姓名,只见第一位上写着此文作者:

选撰第一名,卓慧衡,朔州宁朔郡卓氏,兄卓思衡恩领正六品,任瑾州安化郡通判。

第80章

自就任以来,潘广凌殚精竭虑生怕哪里做错给卓思衡添麻烦,卓思衡安慰他,但凡在任期内遇见官吏意外离任,多是本地其余官吏自下而上补缺,有些品级不够暂代职衔的特例也不是没有过,再说长史不过七品,虽说他是卓思衡推举,可潘广凌越级暂代也得了吏部照旧例的安排,手续公文都是正规的,无需忐忑,不如放开本领大胆做事。

这样安慰后,在卓思衡动身前往岩窑前几日,潘广凌日夜苦读研究卓思衡给他留下的日常公文往来,终于有勇气第一次承担起重任,毕竟何孟春人还病着。

卓思衡觉得,何大人可能还要病得久一些。这家伙虽说被吓得够呛,可每次努力着想要承担一部分自己刺史的责任时,卓思衡就搬去郡上最繁琐的公务文筹,厚厚一摞里大部分都是他已经做完的事,却仍留下待办时的原件,专用来吓唬何孟春。

何大人一见卓思衡愁眉苦脸捧着这样多的事情来找他,立即打起退堂鼓,表示身体不济,尚需条理,何夫人骂过他两次,但想到丈夫可以在家陪着自己倒也不赖,便嘱咐卓思衡多担待些,若有人敢不服他,就说如今是代行刺史全职,看看谁人敢造次。

卓思衡心道,那确实是没人有这个胆子的。

更何况眼下他有了潘广凌的襄助,自己也得放开一点要年轻人去尝试,不必事事躬亲。

于是他便打算只身前往岩窑。

这次再去岩窑,卓思衡的心情便完全不同了,岩窑蜜瓷的成功让他此次和宋蕴和交涉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不过路上,卓思衡忽然换了主意,由于形势的变化,他心中有个更大胆的交涉想法,如果成功,或许比原来的计划更适合此时他与安化郡的处境。

抵达时,吴兴亲自带着几个窑厂老工头来迎接,大家无不兴奋,卓思衡笑着叫他们不许多礼,看见人人都是满怀喜悦说要让他也开心开心,于是他便先跟着吴兴去看连着几次烧出的十几批岩窑新瓷。

“火候差不多已经掌握好了,还有醋的用量和颜色区别,只是不能用得太少,否则颜色和胎体就又会像从前似的,不够均匀。”吴兴带卓思衡去窑厂库房里查看不同批次烧制的蜜瓷,卓思衡发现吴兴此人做事极为有条理,他已将不同产次的瓷器按照日期标注分别列在不同架子上,又在旁边写懿驊记了烧制条件的区别和用料多寡,这样判断不同对照组下瓷器成品的差异一目了然,以此优化最佳批量生产的方案事半功倍。

卓思衡很满意地赞赏吴兴一番,对方摸着光亮脑壳笑得很是欢欣鼓舞,卓思衡要他别受限于眼前的条件,他已经和潘广凌打算给窑厂加几个烧窑,先稳定下烧制的固定方法和用量,其余的事之后会迎刃而解。吴兴高兴得又要行礼,被卓思衡拦住,让他再费心看看能不能早些把流程固定下来。

吩咐完后,卓思衡问道:“烧制蜜瓷的成功的事有教外人知晓吗?”

“大人吩咐过不许声张,我们当然不会,除了潘司事……潘长史,还有我和三个窑厂里的老窑工头,没人知道此事,这个仓库我单独辟出来还上了锁,寻常没人能进来,大家都当是少了一批郡衙用的瓷器。”吴兴拍胸脯保证道。

“好,这就好,一个是秘方要牢牢守住,一个是新瓷的事还未到能公开的时候,咱们总要一鸣惊人才是。”卓思衡并不故弄玄虚,该说的都说道了,他才谈别的,“宋蕴和已经到了?”

“昨天到的,客房我们都收拾好了,给大人和他准备了谈事儿的屋子,很安静,就是没那么宽敞。”吴兴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大人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你们去歇着吧,我和他谈笔生意。”卓思衡轻描淡写一句,转身出了库房。

此处只剩下吴兴和另一名老窑工,那人神色惊疑不定,见吴兴也是面露忧色才上前说道:“这次大人没带小潘大人和之前的跟从,自己前来见宋老三,会不会……会不会是要卖了咱们窑厂给宋家换好处才这样隐秘行事?”

“你别瞎猜,大人是咱们的恩人,怎么会这样做?”吴兴斥责道。

“可是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他一个当官的殚精竭虑替咱们烧新瓷,不可能没有所图……窑厂有了新活路我也开心,可是老大,我也怕卓大人人精似的,给咱们卖了咱们还给他数钱,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许说这个,谁也不许说,管好自己的嘴,大人借咱们个地方见客是我们这里的荣耀,别什么都往外说。”吴兴语气生硬,训斥过后又看向门口,卓思衡的背影已然是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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