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130)

衡南恍然大悟,突然抱她一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长睫垂下,睫毛上沾着小小的水珠:“手疼,取不出来。”

“……”盛君殊果然没再提这件事,拦腰抱起她出门。

焦躁兜着圈的肖子烈大步迎来:“师兄你可算来了。”

盛君殊憋了一肚子火:“你怎么还在地库呢?”

“我没驾照啊!”肖子烈吼,空气都在震,“说了你又听不见!”

*

盛君殊把回清河的机票退了。

一切结束,其实他们比原定的日子还早了几天。但衡南想坐一次游轮,于是机票改成了船票。

盛君殊怀疑衡南只是为了在外面过夜。毕竟飞机当天就能落地清河,坐船要两天。她对住各个地方的高级酒店,有别样的热忱。

游轮和其他五星酒店没差别,也有室内泳池、KTV、健身房、棋牌室,她没兴趣去玩。盛君殊也不爱玩,于是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待着,他打电话回邮件,她挂着湿淋淋的头发,趴在床上玩手机。

衡南一只手还缠着厚重的绷带,所以是单手玩手机。

两张床中间的墙上伸出来个锥型的复古壁灯,壁灯下面是床头柜,床头柜上有座机、遥控器、插花,就是一个特别常规的宾馆房间,家里别墅房间比这个还大呢。

不知道为什么衡南这么喜欢。

盛君殊轻轻坐在衡南旁边:“眼影盘不能丢在那里。”

衡南两腿交叠,翘在空里:“你说得对,我再买一个眼影盘。”

“不是眼影盘的问题。你再买一百个师兄都给你买。”盛君殊叹了口气,“是里面装的怨鬼,你把她放回老屋,十几二十年以后那个老屋可能会因为闹鬼上报纸。”

“那很好啊。”衡南翻着手机,“到时候我们去鬼屋探险。”

“……”

“那本来就是她的祖宅,别人占不如给她占。”衡南自有一套逻辑,“她不敢出来吓人的。再出来我把脸也给她刮花。”

师妹脾气太拗,这些年倒是一点没变。

他想,这回是他先答应黎向巍来星港,违反规矩,应该是算在他头上。

盛君殊:“下不为例。”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童谣突然唱了起来。

“你这个铃声……”盛君殊拧眉。

也不嫌渗人。

衡南已经将信息打开。

黎沅发来一张自拍合照,头上缠满绷带的姜瑞和黎沅头靠头,他看起来精神不错,露齿笑着,比了胜利手势。

他对自己何时遭受谁的袭击、为什么躺在医院完全忘却,黎沅也是。她大病初愈,两颊婴儿肥都瘦下去。

“我要期末考了。”她附了这样的文字。

三天前黎江拿到了真正的鉴定报告。

这个十八岁以前都缺席在他们生活中的、自以为单亲家庭抚养长大的小秘书才是父亲的儿子。

若干年来在黎家小心翼翼、装聋作哑,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黎沅,却不是父亲的女儿。

他将这两份鉴定报告用打火机点燃,扔进垃圾堆里。

两份报告的灰烬混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黎沅,姜行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姜瑞。当天他走了,只带了单薄的行李,留了封信说是去祈福,一去不归。有人见到过他,差点认不出了,他在街上的小饭店里打杂,头发板结,一天八小时,不收钱。

两个年轻人身世的秘密可能如报告上的文字一样消失在世界上,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准备得怎么样?”衡南用一根手指慢慢地打字。

“还没有复习。”黎沅说,“我可能要留级了。”

“……”

“但我要好好学习的。”黎沅回头看了一眼垂头剥着香蕉的年轻人,又回复道,“因为我可能没办法像你一样嫁个有钱老公了。”

一切扭曲、错乱和充斥私心的关系就此斩断,不再蔓延。

小秘书还做单亲家庭的小秘书,私生女还做逐渐找回自信的私生女,简简单单。

姜瑞出ICU的当天,黎向巍进了ICU。

他的舌头缝合了,但出血量太大,且浑身扎着的玻璃取不干净,引起反复感染,浑身缠满绷带,痛苦不堪,至今只能靠打吗啡和用医疗设备烧钱吊命。按黎浚的话说,黎家多灾多难。

他这话说得极其装模作样。

因为这灾难对他没有实感。只要父亲不死,他可以一直掏钱,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矿山。他坐在自己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又听不到医院病房里彻夜的哀叫。

他发邮件咨询过盛君殊:应该把挖出来的母亲的骨灰盒挪回家中祭拜,还是埋进它本该在的高级墓园?

当时盛君殊在洗澡,衡南替他回复了一条:“埋进老屋。每年你们去那里烧纸,说不定还能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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