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147)

“说不明白,看看就知道。”

演员们给他们放了段以前的演出录像。

盛君殊整整衣领,衡南并肩坐在观众席,三毛坐在旁边晃着腿,灯光暗下,好像看一场电影。

衡南看不懂。

因为对白和歌曲都是英文的。

她扭头去看盛君殊,盛君殊以为她害怕,握着她的手,靠过来耳语:“就看五分钟。”

黑暗的环境下,热气拂过耳尖,衡南向后缩了缩。

布景是尖顶城堡,锁链,蝙蝠,蔷薇,组合起来风格一致的暗黑。男演员的打扮,简直就像是盛君殊几十年前见过那种烟熏妆“非主流”,地上爬的还有双头连体人,灯光一明一暗,塑造出一种遭遇急变的舞台效果。

女演员穿着华丽的黑色长裙,小脸扑得煞白,嘴唇深红,像熟过的车厘子,黑色蕾丝手套,捏着把羽毛扇子,挡脸低泣,双肩耸动。

这个女生正是于珊珊。

衡南听不懂,只是觉得剧情激烈,女生先是厉声叱骂,再是惊声尖叫,把一把百灵鸟样的嗓子拉出了破锣样的嘶声,她像狂兽一样嘶叫了五分钟,伴随着一声枪响倒地。

特效红绸象征血泊,像海一般表面波动,缓缓升起,淹没了她的身体,倒像是给倒地的女郎轻轻地盖上一床锦被,急促的音乐也变得舒缓优美,好似轻柔的摇篮曲。

……

这就是最后五分钟的片段。

衡南不用听懂,也能感觉出来。

最后五分钟,矛盾集中爆发,女郎就像窦娥临死前一样指天骂地,让观众听个撕心裂肺,爆发的归宿,是宁静的死亡。

她现在也猜出来它为什么小众。

像死亡摇滚一样,传达出的感情过于负面。但有人就是迷恋崩坏倾塌的美感,漫长的死亡则蔓延了这种快感。

盛君殊一动不动地看着舞台。

红绸之下,于珊珊伏倒于地,爆发的台词使她精疲力尽地喘着气。

一双眼睛睁着,没有完成表演的轻松,只有一片虚空。

盛君殊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熟悉的神情。

神情属于刚刚被他找到的,与外界完全隔绝的衡南。

他的心往下一沉,竟然感到一丝惧怕,他回过头。

衡南莫名地被盛君殊揽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衡南能感觉到他胸膛里急促的心跳。

衡南闻着他领子里的青松味道,觉得身体变热,变软,眼睛眯起,差一点就能碰上他的耳廓,盛君殊在她耳边忧心地说:“师兄给你买了很多木瓜。”

“…………”衡南黑着脸把他推开。

演员将袋子里的戏服抖出,平摊在地上。

裙子大都是黑色的哥特风格,只是绑带或裙褶的细节不同。

她们将裙子拆解开来,外面是皮质的束腰,根绑带交叉,如蛛网将细长的束腰扎牢,里面是挂在腰侧的双袋式裙撑,由铁筋弯成。

盛君殊单手拎了拎,果然像孟恬室友说的那样,有四五斤重。

“你们这些裙子都是从哪儿买的?”

“有些是找工厂订做,有些是爱好者自己设计。”她们说,“于珊珊的戏服就是她自己找材料做的,她手巧,设计的裙子都很漂亮。”

“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每次都盯着看,羡慕得不得了。”

衡南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一面在速写本上勾勒出裙撑骨架,速涂出层叠的裙摆,裙上长出美人。

美人撕破面孔,爬出一只巨大的恐龙,一口把男人都吃光。

笔尖忽然被牵拉地一歪。

粗糙的纸面上斜拉出一笔,衡南用力捏住笔杆,却好像有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操控了笔身。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慢而顺滑地写下一排,她这辈子绝对写不出的花体英文。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就让碧草覆盖我的身体)

这是根短小的铅笔,笔尖写出的却是黑红湿润的华丽字迹,因为她的挣扎,字母e的下弯猛地曳出去,好像一个失控的巨大微笑。

冷汗一朵一朵绽开在本子上,鬓边滑落出滚烫的轨迹,胸口的天书猛颤起来。

她……又通灵了。

第59章 双镜(七)

事情有些复杂。

盛君殊一手扶着观众席的椅背,微微躬身。

观众席本就暗,微弱的舞台照灯只能勾勒出他的身形,他将衡南完全笼罩在靠近腹部的阴影里。

旁人看来,这两个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

盛君殊的冷汗也顺着脖子往下淌。他宁愿衡南直接昏过去算了,他扛回去就完事,但是她偏没有。

衡南坐在椅子上,膝上摊着速写本,手里捏着根快写秃了的铅笔,疯狂地滑动纸张,一页写满了,哗啦——像西风刮走落叶,又猛地翻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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