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152)

“我们珊珊原来有正经工作,孝顺,挣了钱都往家里寄,自从演了那个剧,天天神叨叨的,工作也没了,也不接我和她妈的电话,肯定是那剧害的。”

蒋胜打断:“跟人家剧场无关,知道你为啥被抓吗?”

“咋没关啊?你们不是抓邪教的吗,快抓他们呀!”

“谁告诉你人家是邪教了?”

“咋不是?正常女的谁穿成那样?跟个黑乌鸦似的,多难看,不吉利,我女儿死的时候还穿在身上,夹在那个缝缝里,脚上鞋也没有,肯定是被他们给献祭了……”

房间里嗡嗡作响,时断时续。

盛君殊回头。衡南洗完澡,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坐在桌子前,手里按着一块裁成长条的布,黑色呢绒,衬得她的手很白。

嗡嗡嗡,是缝纫机的匝布声,满屋都是飘飞的绒絮。

她一个手按着布条,一个手咔哒咔哒地点着鼠标。专注地看着屏幕时,眼睛睁得很大,虹膜上好像荧了一层宝石蓝,像名贵种猫。

盛君殊这个办公桌已经被她完全侵占了。

桌子上摆了台白色平缝机,手边是成沓叠起的布料,堆了厚厚一层,堆得远一点的是针线盒,大包玉石珠,还有没开的快递盒子,地上堆满边角料。几本原来放在桌上的蓝色文件,被挤到墙边。

衡南拖鞋上是两团毛茸茸的兔尾巴,一下一下踩着踏板。

郁百合对现在新式的平缝机非常好奇,送下午茶的时候要看好半天:“哦呦太太好厉害,这个花绣出来了,好对称,好好看!”

衡南仰头赧然地看她一眼:“不是我绣的,是电脑程序。”

当然了,这个连电脑的平缝机是最贵的。

盛君殊觉得很满意,至少衡南把那三万块霍霍完了。

衡南的话变得很少。

她一回清河就开始折腾,先是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画草图,趴在桌子前,坐在床上,画得不满意就暴躁地撕下来。

一个速写本都快撕秃了。

一般情况下,盛君殊不干扰她。顶多淡然地把纸捡起来,拍拍灰,翻个面做会议大纲。

除了一次,他发现她跪在飘窗画画,把膝盖都青了,盛君殊将她大骂一顿。被他训斥时衡南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又往本子上嗖嗖添了两笔。

隔天他去超市精心挑选了坐垫,甚至枕头和毯子,弯腰铺在飘窗上,铺得一身汗,成就感爆棚:“衡南,你看这……”

她忽地脱掉鞋,抱着本子敏捷地钻进床下。

盛君殊:“……”

晚上睡觉,盛君殊把床头的小台灯旋亮,过一会儿,又旋暗,斟酌再三。

“你如果遇到什么创作的难题,可以告诉师兄,师兄帮你想想办法。”

衡南这样吃不下睡不着,弄得他也很焦虑。

衡南的睡衣穿到一半,停下来看他,眼珠闪闪。

盛君殊坐在床边,衣领微敞,流转着橘色的灯光。整个人半隐没在光中,下颌线条俊美,黑发漆瞳的阿波罗,可惜。

衡南幽幽地说,“师兄,你还记得你在星港给我挑的裙子吗?”

盛君殊想了一下,他挑的裙子优雅大方,不过就是款式保守一点,就被嫌弃了这么长时间,不由得有点生气。于是他冷冷地说:“不记得了。”

衡南点了一下头,幸灾乐祸地跳下床走到飘窗前,拉起一角:“那你看看你给我挑的毯子?”

“这毯子怎么了?”

盛君殊觉得这个三件套挺可爱才买的,他结账的时候店员简直爱不释手,他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

这个画满小黄鸭的毛绒小毯子,后来的若干天里,都是被三毛爱不释手地抱着,盖着,飘窗几乎成了它的窝。

衡南明明在家,但是不跟人说话。为了不打扰她,盛君殊跟她用微信交流。

。:“画了十分钟了,出来喝点水。”

南南:“等会”

。:“百合阿姨做了草莓蛋糕。”

南南:“快了”

。:“张森把木瓜送过来了,好多个!”

为了烘托一种激动的气氛,他甚至一反常态、违反人设地用了个感叹号。

南南:。"…………。"

盛君殊坐在办公桌前,撑着额头,长久地看着那排省略号,不知何解。

最后那张满意的画作,是在床底下完成的。

盛君殊试图弯腰,但是他的柔韧度不允许他把脑门贴在脚踝上。于是他双膝跪下来,手撑在地上,艰难地从床缝底下看,黑暗中一道手电筒光直射双眼,他瞬间闭眼,拿手挡了一下。

等他适应了这种光亮,睁开眼,衡南趴在地上,握着手电筒,兴奋地看着他:“我画好了。”

他没看见她举起来的图,倒一下子先看见衣领下若隐若现那道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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