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215)

总而言之,形容狼狈。

这里不下雪,月下沙滩和海浪都是银白色,空无一人的曲折岸线上,鸥鸟在远处啼鸣。

“海挺漂亮的吧。”盛君殊问。

衡南缩在黑色羽绒服里:“嗯。”

年终工作最忙的时候,盛君殊原本也考虑过休假要带着衡南去海边走走。

“鞋怎么回事?”盛君殊站定,看着她脚下。恰巧衡南一抬脚,靴子的牛皮低和壳子分开,软踏踏半垂下来。

“……”衡南瞭了一眼,在地上用力踩了两下,“刚才踹玻璃线崩了。”

盛君殊盯着她的鞋,似乎憋了点笑。一手切在她背上,一手搂住她膝弯:“来。”

衡南还没反应过来,就挣扎着让人掉了个个儿,一双腿腾空起来,垂在男人臂弯下。

半身用力支起来,突然想到他背后有伤,才不敢乱动了,风把她一缕头发吹到脸上,抓着他手臂,衬衣下紧绷的肌肉炙热:“我不用你抱着。”

盛君殊把她往上颠了颠,迈腿往前走:“你又不沉。”

走了一会儿,衡南问:“忘了问了,白雪怎么死的?”

“触柱。”盛君殊目视前方,言简意赅,顿了顿,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衡南漠然捋了一下头发,“反正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样也好,至少没吃多少苦。”

盛君殊不想接这句话。

但又他不得不承认,衡南说的是对的。

师妹的苍白的脸仰起来看着他,看得很专注:“师兄,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她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像一朵隐在雾中的银莲,花瓣上凝的全是霜雪。

盛君殊低头亲了她一下,衡南快速而难堪低别过头去,银莲猝不及防覆盖一层红。

“别总想这些没用的。”盛君殊向前走着,气息微乱,白雾漫上来,漫过眼睫。

这双眼睛很黑,刚硬锐利,像打磨了无数次的玄铁,“说出花来,过去的也已经改变不了。”

他的思维比较直线,眼下重要的,是先找个栖身的地方。

盛君殊走到山下,站在石头上望了望,侧过肩膀,从石缝中灵巧地钻进去,双肩阳炎灵火摇曳,向上窜出一朵一朵橘色的火星,消失在空里,照亮了嶙峋的石壁。

盛君殊矮身钻过石桥,空间陡宽,眼前是个遮风避雨的石室。

“山下还有这个地方。”衡南跳下来,踩在一地枯叶上,离了阳炎体,寒气从尾椎骨爬上来,下巴颏不受控制地打颤。

盛君殊弯腰四处收集坠落的树枝,两掌相合,噼里啪啦折断,利落地扔做一堆:“以前下山历练,来不及回去,就在这里凑合一宿。”

堆够了,手指一引,篝火轰然亮起,火光跳跃在衡南苍白的脸颊。

盛君殊拍拍手上灰尘,见师妹抱膝坐在火前,冷得嘴唇发白,立即挨着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好点了么?”

师妹这个至阴体质是个大麻烦。

“师兄。”衡南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地说,“今天你削掉的那辆车多少钱?”

提起这个,盛君殊有点难过。

他难过不在于价格,在于那车出厂只开了一次,是浪费了辆新车。

“……反正没轿车贵。”

“哦。”衡南垂下眼。

两个现代人,手机没电,行李落在车上,如果有一张遁地符也好,偏偏两手空空跳了车。

在盛君殊过去的千年岁月里,很少有这样被动的时刻。

其实凑合一夜倒也没什么……

就是没法洗澡。

盛君殊在裤子口袋摸了摸,摸出了一包湿纸巾撂在地上,松了口气。

衡南说:“师兄,你伤口……”

盛君殊反手摸了摸后背,血已在衣服上结了硬块。

“我来。”

衡南绕到他背后,十指捏住衬衣,一点点地揭下去。脊背上隆起的筋脉夹出一道窄而深的腰线,几处扎伤和擦伤混在一处。

她拿湿巾,小心地把混杂在伤口中的沙砾剔去。

背后的触感冰凉,师妹的动作过分小心,一点不痛,反倒弄得他有点痒,背后沁出了一层薄汗。

一阵热气贴近耳畔,原来的她小心地绕过他的伤口,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的指甲修剪成光滑的椭圆形,印着他的皮肤,细微的刺痛,指腹却冰凉柔软。她竟然在抚摸之前那道旧的疤痕。

摸得极其小心,迷恋,好像触碰一块昂贵的玉石。

“衡南。”盛君殊忍不住按住她的手。

如果师妹故意拿他玩笑,他还能一本正经拒绝。

可他受不了这种自然流露的喜爱。

这让他膨胀太过,进而心生惶恐,好像偷窃了别人的东西,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盛君殊猛然闭眼,睫毛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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