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252)

他立即爬起来,仰头向上看。

不得了了,师妹还在上面。

衡南的头发浇成一绺一绺,没有血色的嘴唇为张,水顺着脸颊汇在尖尖的下巴上,成股往下淌。她抱膝坐在灯塔上,衬衣也湿透了,透出内衣带子的形状,正瑟瑟发抖。

“师兄。”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没事,下来。”盛君殊伸开双臂。

衡南还是抱成一团,一动没动。方才没顾得上看,这地方真他妈高啊。自她从升降台摔下来那次,她就怕高的。

“……我不敢。”话音未落,眼泪先吧哒吧哒掉下来了,衡南瞪着栏杆哭了一会儿,狠狠抹了把脸,带着哭腔儿道,“我下不来。”

张森先是愕然,哧哧地笑了,让盛君殊一掌拍在脑袋上。

他一刀扎在塔身上,转瞬腾空,踏在刀上,再度伸手,语气温和:“下来。”

衡南看了一眼,摇头。

盛君殊默了片刻,又向上走了几步:“来。”

衡南抹了把眼泪,还是摇头。

盛君殊笑了,又向上爬:“这儿不高了,下来。”

衡南别过头,眼睛睁大。

海上正是一轮硕大的圆月,清晖四撒。

张森目瞪口呆地看着盛君殊一步一步妥协向上,直到自己爬到了塔顶。

他撑着栏杆翻了进去,走到她面前,弯腰伸手:“衡南,来。”

*

欢快的竹笛响彻,声音在海风里回荡。海面上飘着七八艘船,绑在一起,安静地在浪里沉浮。

都是双层中型船,船上挂着灯,把甲板照得灯火通明,甲板上放着箱子,箱子里装满冰块,错落斜插着七八瓶红酒,桅杆上的深红的红绸带被风吹动。

“哎呀这小风吹着,大海看着,真享受啊。”戴名贵腕表的男人顺手开了一瓶,倒进高脚杯里,“关键是你看见远处没有?一个人没有,只有我们。”

“还是盛总厉害,听说这‘海上仙山’风景区还没开发到后山,人家就买了后山这块地办婚礼,原生态海上婚礼。现在是不是觉得什么教堂婚礼,草坪婚礼都不够别致?”

“那是啊,谁买得起风景区啊。”

二人笑着相碰一杯。

月挂山崖,毗邻的船上,也充满了嘈杂的欢声笑语,一阵惊呼传出:“河灯,看见没有,河灯!”

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海面上忽然浮起万千闪烁的星子,摇摇晃晃,有的聚拢在船边,有的散在远处。

有人猛趴在船边:“我靠,水母!我看见水母了,这么大水母,能捞吗?”

……

“怎么样。”挂灯照亮盛君殊的侧脸,他盘坐船上,挽起袖子,给衡南递了一杯果饮。

“他们非常满、满意,极其满、满意。”

张森看了一眼怀里报表,小声道,“把、把总裁婚、婚礼和公司团、团建合并,加上这块地、地是我们自己的,省了差、差不多有……六百万。”

衡南原本靠在栏杆上静默听着,哧地笑了,果汁半数洒进海里。

盛君殊默了片刻,“行了。你走吧。”

张森“噢”了一声,看四下无人,“嗖”地跃到临近的另一艘船上。

盛君殊低眉问:“笑什么?”

手中刀光一现,同时斩断了这条船和其他船连接的锁链,船身重重抖了一下,衡南脚下不稳,一个猴子上树,窜到盛君殊身上,船已稳住,飘向大海深处。

“那是盛总吗?”有人遥遥一指。

“好像是盛总和太太。”

“盛太太怎么打扮成古代人了?”

那条船和这几艘不一样,小而窄,且是单层,简直就是个独木舟。

男人宽肩窄腰,撑起一身正装,脊背挺直地立在船上,低头。

搂着他脖子的女人仰着头,黑发半垂,头上玩笑似别这的凤冠半落,珠翠闪光,如霞的红衣,袖口飘起,裙摆层层叠叠,逶迤在甲板上。

“你懂什么,现在小姑娘都喜欢汉服。”

“他俩怎么不一起穿,闹得不古不今的。”

“说不定盛太太想要中式婚礼,盛总想要西式,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不……”

“哎?起雾了。”

“怎么起雾了……”

不知何时从海上拢起来的雾气,慢慢将这只小船隔离开来。

衡南靠着栏杆坐在甲板上。裙子虽长,却是个侧开叉,嫌热,一双腿已经支出来了,看了一眼托盘上挂着冰雾的西瓜汁:“不想喝这个。”

盛君殊把箱子打开,反正里面还有葡萄橘子香橙……

“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倒。”

“这个。”衡南的脚尖故意把箱子角一挪,红酒瓶在冰块里作响。

“……”盛君殊看了一眼,“喝酒误事,我已经发誓不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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