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110)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一片洒落的坠雨中,柳芳倾被人稳稳地接进怀里。

那人的出现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柳芳倾很是平静,就着落下的姿势搂着他的脖颈,静趴在他肩头。

“你怎知是路州来的梨花酿?”柳芳倾轻声问。

“在酒窖时听的,他们常说这些。”留君答着,把他轻放在地,才伸手往枝上够去。

被笼罩在他身前,胸膛一压近,冷雨的清冽便往面上扑来,柳芳倾没有避退,静待那人折下那枝梨花,递到了眼前。

柳芳倾没接。

他记起才见面时,这人就是朝他抛了一枝梨花,再到后来受伤初醒时,那副惯常的冷漠样着实讨厌极了,冰封似的神色寡淡得发冷,似也只会对白薇才软下几分。

那时他后脑裂着的口子不浅,等到结痂,长发便已脏乱得打了结,却还要同公子爷似的端着自尊和颜面,不愿朝旁人软声求助,自己打了冷水便在井边洗起了发,更是将伤处再又碰出血来。

最后还是柳芳倾将人骂回了屋,兑来温水替他细细地洗净发上污血。说到底也是心疼那点医药钱,直到伤口长好新肉前,柳芳倾没再让他碰过伤,洗发擦拭也都是自己亲自上手。

如今想来,也都是近一年前的事了。

他出神许久,再缓过来时留君正用手臂拦在他头顶,枝条上的积雨还在随着夜风断续滴落。

“都湿了,没觉得凉吗?”留君说。

夜雨的湿凉是嗅着冷然,可柳芳倾吐纳出的都是酒香热息。

他仰头同那人对视了半晌,却问:“替别人洗过发吗?”

“像往常你在养伤时,我帮你的那样,会吗?”

——

檐外雨声不停,灯下水声沥沥,两个身影贴近着,却唯有指节与发丝在纠缠不清。

至水声停落时,洗过的湿发尚在淌水,柳芳倾挪去一旁,坐地俯身侧着头,白生生的后颈裸‘露着,沾留的水珠细密,颇带些情色的蛊惑。

目光滞留片刻,留君拾起帕子走近了,抚上那截脖颈,往他发间揉去。

指腹温热,深入发根,打转着将热意搓开,可动作过分柔缓,又似交缠时情不自禁的抚揉,柳芳倾生出些热,扶住那人手臂,便往桌沿靠去。

“我们多久没见了?二三十日,差不多吗?”梨花置于桌面,柳芳倾勾指抚着花瓣,一双眼生来狐媚,就这般瞧着他。

留君神色不变,径自牵来湿发擦拭着:“其实每月都见过一面。”

“这么算来也就见过四面,是太少了些。”柳芳倾好似漫不经心,放懒了声,说完便又直直地看着他。

留君观他神色,应了一声:“怎么?”

“没怎么,”柳芳倾语气渐淡,“就是好奇,既然见得少了,你又能做到来去无踪,锦衣卫理当寻不到这里才对。”

眼神微变,留君动作稍停。

他沉静少时,垂了眼,兀自将手中的湿帕翻了个面,不见一点波澜。

“今夜看似心情不佳,和平日很不一样,是因为这件事吗?”他有条不紊地叠着帕,手指正当压出折痕,却被柳芳倾按住了,牵进掌中细细抚着。

“掌心指间多处生茧,其实你常拿刀剑,但习武的本意理当不是为了作奸犯科。我想你总有自己的苦衷,不应为了钱财再入歧途更甚是损己利人,所以前些日子我让人去寻过你的下落,却不曾听闻皇都内有哪家公子在这半年内雇过打手,在桥头招工的工头也没见过你的身影。”

指尖逐渐失力,柳芳倾松了手。

“其实你我相识也算久了,我不该连你是谁都从不过问一句,也不该理所当然地以为,你什么都还没记起来。”

“当然,你对我再三欺瞒,纵是谎话连篇,只要有合理的苦衷,在我看来也无可厚非,可你说要带我脱身风尘,却又无故惹得锦衣卫来翻箱倒笼,若当真由得他们寻到你曾藏身在此的蛛丝马迹,那么我,还有风颜楼上下所有人,又要担负什么罪名,”柳芳倾冷淡道,“你无所谓这些,是吗?”

留君没有答话。长久的静默中,雨丝斜吹入窗,手中帕子也凉,他却不声不响地在折痕处摩挲出了热。

“我若真没所谓,今夜就不必来见你。”

他缓缓抬眼,看着柳芳倾:“但你铺垫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套我的话吗?”

心头一跳,柳芳倾稍眨眼,静看面前那双冷眸显出笑意,愈渐凛冽,也愈发陌然。

留君手撑桌沿,俯过身来。

“你要知道,洗头拭发这种亲密之举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过,你应当也没兴趣再这样和我演下去了。”

四目相对,那人压来的气势偏又变得强烈了,混带着他发间的香,却像反客为主似的,就要吞噬他。柳芳倾颇有些面红耳热,却也还是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