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126)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舍得吗?”

“若里头只装着我一人,就舍不得了,”张遥一手揉着他胸口的红印,按得重了些,“所以哥哥再对我好些吧。”

刘客从眼尾稍挑:“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不够,”眼神愈显乖戾,张遥轻轻舒出口气,“哥哥的宠爱分给太多人,留给我的就远远不够了。哥哥要知道,我要的从来都是独占,不是共享。我让步得够多了,若是得到的还那么少,迟早也是会被饿疯的。”

——

夜深,已过三更。

谢存弈早已离开,阮青洲屏退宫人,倒伏榻上,许久未眠。

多雨时节,夜中阴寒颇甚,几片残叶于枝头凋落,风渐也散了。像回寒倒冷的初春一样。

他敞开寝殿的门窗,始终不敢入梦,更畏惧身侧的空凉,于是起身托起灯盏,行至窗台前。

摆在那处的一小株青梅早已枯于盆中,先前段绪言往那枯枝上粘了几朵纸花,突兀得很不像样。

怔神半晌,阮青洲伸指抚那花瓣,却于纸上的残墨处隐约辨出字来。是段绪言写的,满纸只写了两个字。

青洲。

阮青洲无声复述着,手中轻攥展开的薄纸,却于怔然中无意松了指尖。心一跳空,目光追着卷入夜风的薄纸而去,阮青洲紧随着风,奔向门边。

纸于地面旋起,刮下阶去,却还是沾来湿水,轻盖在积起的水凼上,将倒映其中的影一并遮过。

阶下,踏水而来的靴履无意踩湿纸面,停驻原地。阮青洲看向那处,渐也止步。

殿前一株桃树在风中轻摇,叶片自枝头飘零,掠过一人眼眸,跌落肩头,滑坠向地面。飘洒的青绿中,衣衫再被吹动,段绪言的身影陷在夜中,又被廊下浅光映得朦胧。

他们相对而视,忽然之间,四下无声。

又有风来,吹乱的散发扫过眼眸,带起一点泛开的红色,阮青洲轻眨双眸,似见那人站在风中笑了笑。等不及看清,他斥开宽袖,跨出门槛,踩下石阶,跑丢了一只靸鞋。

地面水迹未干,足一落,水凼中倒映着的光点碎开,阮青洲踩水被他接进怀中。

“很脏。”段绪言哑声笑着,徒带一身脏水和污血的味道,却也贪图阮青洲的那身清凉,径自收臂将人紧拥入怀。

可胸膛相贴那时,衣衫上的湿凉蹭过鼻尖,突兀的焦味也还残留着,久久不散,阮青洲顿觉愕然,渐渐松了双臂。他寻着焦味和血味的来处,视线最终落在了段绪言的胸口上。

脓水已然渗出,混着新旧交叠的血色,烫坏的皮肉似与衣衫相粘,隐约露出点狰狞的形状。阮青洲眼睫轻颤,不忍再看,伸指要揭那衣襟时,却被攥住了手腕。

“别看了。”声量愈发微弱,段绪言只是动了嘴唇,面色便又似白了几分,他淡淡笑着,轻摸阮青洲的侧颈,俯首与他相靠,合起眼来。

阮青洲的寝殿在何处,他闭着眼都记得,却还是拖着步伐走了很久,他知道自己还能在阮青洲这里骗到点垂怜,越是痛苦,便越想寻来。

可走到此处,气力已被耗尽,他毫无顾忌地倾向阮青洲那旁,倍感疼痛又万分疲惫,终是没了意识,软膝倒去。

刹那,宽袖接来凉风,自臂下揽过段绪言的肩头,素白衣摆落地沾水,铺开时接来几片残绿。阮青洲跪坐在积水之上,将他搂进了怀中。

——

夜残尽时,天际浮出蓝,山道岔路间,隐约可见人头攒动,正往皇都城门外聚来。

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处山包上,柳芳倾匿于草木山石间俯瞰,方小群正自一旁钻出身来。

“东家,打听清了,是关州突发时疫,当地百姓逃往各处避难皆被拒之门外,恰巧近来各州多的是反对增收农税的农户,流民便同农户一道聚往皇都来了,但朝廷声称为防时疫入城,三日前便已下令封锁城门,只出不进。”

自段绪言随阮青洲前往南山起,柳芳倾便以前往关州招妓为由出了城,转头却跟着段绪言到了南山,直至遇上锦衣卫,才又在暗地里跟着他们回了皇都,一路都没敢轻举妄动,不承想却因封城暂且困在了城外,再探听不到段绪言的下落,幸而他习惯随身带着信鸽,也不算与城内断了联系。

柳芳倾问:“公子近况如何,还能与城内互通消息吗?”

方小群说:“互通消息不难,霓姐姐方才传书过来,说昨夜谢存奕至北镇抚司一趟后,公子便被锦衣卫密送回宫,应是受了刑,但至少性命无忧,锦衣卫那旁也没怀疑到风颜楼,想是邱娘手艺太妙,他们也看不出那块铁牌的真假。”

柳芳倾双眼不动,凝视着城外逐渐增多的人群,道:“城外百姓流离失所多时,温饱已成难题,信鸽也能果腹,传信时不可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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