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7)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一声微弱猫叫唤醒了风雪夜,陷进雪中的脚步声窸窣作响。感知到有人走近,段绪言睁开双眼,就见红苓提灯而来,在他面前停了步。

“进来吧,贵妃夜间难眠,正寻你呢。”

箫声荡入雪夜,声声绵长,吹的是飞鸟断翅,亦是落叶飘零。这曲调从前被欢声淹没在风颜楼里,如今锁在萃息宫中,依旧无人会去细听其中的蕴意。

随着一曲奏停,段绪言收起手中长箫,端跪在罗宓的寝殿中,那野猫也得了允准入殿,一觉得暖,便懒躺着不动了。夜深时,殿内特意熄了大半的烛火,此时罗宓在床榻上倚靠着,经这舒缓曲调的安抚,稍眯了眼。

“浔儿,到母妃这儿来。”

罗宓当他是阮墨浔,所以常常这么喊他,段绪言便也顺理成章地利用这种错爱来攀附她。

“手该冻寒了吧,捂捂才好。”罗宓摸见了冰凉,便用手炉帮他捂着,暖热了,才又替他揉搓着双手。

罗宓动作轻柔,手中温度也正好,回回自掌根按揉至指尖时,段绪言便觉得舒活了不少。

罗宓说:“幸好你没洲儿那坏毛病,他心神不宁时就爱往手上掐指印,不知痛似的,非要这么替他抚着,他才能稍稍安稳些。还有啊,他口味淡,但专爱挑酸甜口的东西尝,最爱的还是乌梅,夏日煮几道酸梅汤,上缀几片桃花瓣,便能把他留在萃息宫里半日有余。”

一提起阮青洲,罗宓说得自怡,面上笑颜展得更开,余着花信年华时的明媚清丽。她细数着阮青洲的习性,连同衣食起居里的细节都叙述了一通,条条不落,说到记不起了,才笑着收尾道:“往后母妃若是不在了,这些事还得由你来和他将来的妻子交代。”

母妃。

段绪言细观着面前那人的模样,怔了片刻。他记不起被人疼爱的感受,就连自己的生母是何模样也记不起半分。

本该与他血肉相连的那人,自他记事起,就只停留在了画上,他甚至不知道有母妃是一种什么滋味。说起从前,他唯能想到的一点温情,大抵就是段承对他略感满意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称为母妃的那人,原是会对他这般牵肠挂肚的吗?

段绪言先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母妃偏心了?”罗宓觉出他的异样,转而笑着轻抚他的脸,道,“你的事,洲儿自然也是要记在心上的,只是你的喜好脾性我还没来得及同他说道一番,譬如你专爱鼓弄这箫,还有……”

像是忽然缺失了一段记忆,罗宓一时哑口无言。她对着面前这个“阮墨浔”,却半点记不起这十余年里的片刻画面。

段绪言替她将身后靠枕撤下,哄她侧躺下来。

“不早了,贵妃该就寝了。”段绪言燃起安神香,把烛火吹熄后,便要退到门外去。

将要行礼告退时,罗宓却喊住了他:“浔儿,母妃最近常忘事,你莫要怪我。”

段绪言重新跪了回去,替她将被褥掖好:“贵妃歇息吧。”

可罗宓便同患得患失一般,将他看了又看。她伸手抚上段绪言的眉眼,却不知缘何会觉出一阵难过。

“浔儿?”她迟疑地唤了一声。

“嗯。”段绪言应了。

罗宓心绪稍定,在暗光中看着他的轮廓。

“让母妃再多看几眼吧,”罗宓说,“这世上再没人会比母妃更记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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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宓(mì),宓是个多音字,也可读作fú

第3章 初见

落了一夜寒雪,次日终见晴天。

曦光将天际点出昏黄时,御花园的池水已经结了层薄冰。丁耿在池边提着铁铲除冰,双手冻得一道紫一道白。

一到冬日,御花园的池水难免结冰,因而每至晨间必有宫人前来清凿,以防冬日宫廷走水时寻不见救火的水源,今日这差事特被萃息宫领去了,然而被遣去除冰的唯有丁耿一人。

昨日梅花粥一事闹到最后也还是无凭无据,但为了警醒,红苓还是以在配房闹事为由,让他和段绪言都领了罚。

但段绪言前有对梅花粥的疏管之责,后又在配房寻衅滋事,除却罚跪外,还多领了二十板子。可尽管如此,段绪言挨完板子后,反倒还被免了三天的差事。

想着自己还有大半个池子的冻冰没有清理,段绪言却能在房里偷闲,丁耿更是忿忿不平,落铲时力道都狠了些。

待到凿冰的差事办完时已近正午,丁耿转头回萃息宫用饭,却因嘴上的伤痕引来不少注目,他暗生怨恨,又要顾全颜面,只能一路垂头遮掩,可到了用饭时,偏连咀嚼时嘴里都泛着疼,他没吃几口便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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