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可是此刻，在这一桩桩精心安排的巧合下，他甚至都办法开口说出真相。

因为真相此刻就像是蹩脚的狡辩一样。

“启奏皇上，不过微臣审问过韦大人。”京兆府尹说道，“韦大人否认贿赂过谢相，他说这贪污受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你这个门生对你倒是忠心耿耿。”皇帝冷哼了声，显然是对韦达说的话，一字不信。

苏南烟见状，嘴角微勾。

明明京兆府尹说的全部都是真相，但是现在皇上已经根本不会相信了。

不知道此刻，谢相这百口莫辩的滋味如何？

“回你的丞相府，好好反思。”皇帝冷声道，“朕明天再找你算账！”

“微臣叩谢皇上。”谢相了解皇帝，知道在皇帝气头上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所以谢相磕了头，谢了恩。

他知道，皇帝没有当众发落了他，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至少，皇帝还给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收集证据，证明自己无辜。

“至于你这个庶女……”皇帝冷漠的视线落在了谢婉柔的身上。

谢相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谢婉柔的身上。

曾经最宠爱，觉得温柔又善良的女儿，此刻在谢相眼里，是那样的不堪。

谢相此刻对谢婉柔的疼爱早已消失殆尽，甚至还产生了憎恶。

若不是他这个女儿坚持要来宫宴，若不是他这个女儿非要出这个风头，他哪至于被人算计成这样。

若是今日换成自己的夫人来，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这样。

谢相极难得的，开始反思自己，他这么多年，独宠侧室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谢婉柔知道，皇帝此刻要说出来的惩罚，肯定是极重的。

她非常害怕，她不知道，明明是大出风头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会不会被皇帝一怒之下赐死？

想到可能的结果，谢婉柔害怕极了。

她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人群，希望能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说话，然而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得罪皇帝。

谢婉柔彻底绝望了。

“皇上恕罪，皇上开恩啊！民女真的是冤枉的！”她拼命磕着头，额头碰撞在地面，发出闷响声，精心梳好的妆容也花了，发丝散落，狼狈至极。

随着她一下又一下磕头，谢婉柔臂钏上的铃铛，叮铃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咕噜噜地朝着沈亦书的方向滚过去，最后停在了不远处。

“父皇。”沈亦书的身影骤然在正殿内响起，“儿臣有话要说。”

沈亦书说着，示意刘进讲地上的铃铛捡了起来。

“你说。”皇帝说道。

刘进将铃铛递交到了沈亦书的手中，沈亦书仔细端详了这个铃铛片刻，随即让人讲铃铛呈给了皇帝。

“儿臣以为，此事大有蹊跷。”沈亦书拱了拱手，说道，“还请父皇仔细看一看这个铃铛。儿臣记得，丽妃娘娘的这个臂钏，是天下第一巧匠打造的，必然精致无比，牢固无比，上面的铃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脱落了呢。”

皇帝闻言，神情微有些变化。

他方才在气头上，没有细想，经沈亦书一提醒，再仔细一想，也觉得事有蹊跷。

且不说丽妃这个臂钏精贵无比，魏光忠未必舍得拿出来，就算真的拿出来给了谢相，谢相又怎么会这么随意给了自己的庶女。

“皇上，臣妾记得，先帝曾在铃铛的内部，刻下过小字。”皇后见形势开始隐约变化，于是便也卖谢相一个面子。

皇帝命人将铃铛拿了过来，接着烛火的光线，仔仔细细探寻了一番铃铛的内部。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一刻的宣判。

皇帝将铃铛翻来覆去看了一边，里面果然没有字。

“那个臂钏，拿来给朕看看。”皇帝说道。

谢相一见事情有了转机，马上命谢婉柔把臂钏取下来，递交上去。

皇帝接过臂钏，指腹摩挲着臂钏的表面，这个臂钏虽然打造的十分光滑，但是边角交接之处，还是觉得有些粗糙。

若真是丽妃手上的那个，长年累月下来，到处都已经被磨得光润无比，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皇帝端详了臂钏许久，才说道：“这的确不是丽妃的臂钏。”

既然不是丽妃的臂钏，那魏光忠贿赂谢相的事情，也有待商榷了。

皇帝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下来。

细想方才的种种巧合，觉得就是有人刻意利用这件事情，挑唆自己和谢相的关系。

谢相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沈亦书的方向，视线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