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夫听罢，眉头蹙起：“你这话也没错，方才那几人站在道德制高点，说的冠冕堂皇，说到底还不是对你的医术不信任,对女子有偏见。”

“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将这条路走下去，救更多的人。”梁珊珊道。

“可是……”纪大夫摆弄着药草，“人家瞧着你一个弱女子，总归会变着法的欺负你。你要做大夫，也可嫁个能护佑你的人，让人不敢欺负了去，这样才能将这条路走得更稳当，我看隔壁陆夫子就不错。”

纪大夫毕竟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有一点局限性，梁珊珊心里明白。

她轻笑一声，只想将这个话题快点带过去：“嫁谁能护佑我啊，大家都挺忙的。难不成真嫁给陆伯卿，他若像以前一样位居高官便也罢了，如今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夫子，被贬来这偏远之地，仕途未明，俗话说最是无用读书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吧，能保护我吗？”

“哎……”纪大夫叹口气，转身回后院了。

梁珊珊应付了纪大夫便低头去忙活，却不晓得忘了将桌上的一本书带走的陆伯卿又折返回来，在门后石墙处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他倚靠在门后思前想后了良久，而后失魂落魄地朝书院走去。

他心中对梁珊珊所言并不觉得气恼，甚至深以为是。若他有权有势，梁珊珊或许会对他改观几分。

可是被贬容易，再想升上去就难上加难，须得有卓然政绩在身，又要有活络的关系帮助。

自然，这两样他都没有。

他自嘲，曾经那个举世无双的谦谦公子，如今竟也变成市井中的一滩烂泥，整日抱着圣贤书“之乎者也”，一身抱负无从施展。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敢奢望，曾经的意气风发荣华富贵早就不属于现在的他了，当年的他正值年少，便因为出众的外表与优秀的学知，被誉为士族中最具才华、温柔如玉，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俊杰。

即使被贬来丰县，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只是偶尔会在四下寂静的深夜里发现他无论怎么努力，凭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他现在所处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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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伯卿这日用饭后一走，便是接连着三日没有来。

梁珊珊依旧每日问诊，好像无事发生。

纪大夫却要时不时提一提陆伯卿：“老夫想陆夫子做的饭菜了，陆夫子好久没来，可是有什么事？不会是病了吧！”

“他身体好着呢，不会病。”梁珊珊在一边拨着算盘，诚然没有刻意去想陆伯卿，但只瞬间晃神，再一看算盘竟不知算到哪个步骤了，便又回了一句：“纪大夫，你要是想吃，哪天我得空不忙，给你炒几个家常菜就是。”

纪大夫连连摆手：“得了得了，我俩都是半斤八两，你做的饭比你熬的药还难喝，做出来免不得要浪费。”

梁珊珊淡淡道：“只需用薄荷，芦荟佐以茯苓含在嘴里就能短暂失去味觉，到时候就不会觉得难吃了。”

“夭寿哦！你这是学医学的没良心了吧。”纪大夫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梁珊珊摇头浅笑，将银钱从头算起，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自从开业以来，刨除成本，以及要购置药材的钱，梁珊珊的账上总共有二十五两银子。

虽然纪大夫说挣得钱都是梁珊珊自个拿，但梁珊珊毕竟借着人家的门面在医馆做大夫，人还是要会做的。

这方便拿出十两银子来给纪大夫，说道：“纪大夫，你去酒楼吃顿好的，算我请你。”

“老夫可没那么奢侈，下馆子一趟你这好几天都白干了，老夫吃着也不会觉得舒坦。我啊，就是想吃陆夫子做的家常菜了。”

纪大夫没接梁珊珊递过来的银子，继续耍宝：“吃不着陆大夫做的饭，老夫嘴里总觉得没味。”

梁珊珊无奈，而后想了想，从放账本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上次陆夫子落了一本书在这里，一直也没回来拿，我想他恐怕有用，去给他送一趟吧。”

纪大夫眼睛放了放光，欣慰地说道：“梁大夫，你总算是上道了。”

梁珊珊装没听出纪大夫话里的意思，将那本书卷起来就朝书院里去了。

明明医馆离书院很近，但梁珊珊就是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她心里不知在着急什么，似乎有根羽毛不断撩拨着她的心情，甚至在路上与一人擦肩而过后，差点将书掉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梁珊珊双手合十道歉后，便转身欲走。

谁知刚走两步，就听那人带着疑惑地问了一句：“周…周蝶青？你，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梁珊珊脚步一顿，她不敢回头，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