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珊珊回头对刘老爷点头，然后随小厮而去。

在后宅一名为“瑕兰苑”的地方，小厮停住脚，让梁珊珊只身进去，便有丫鬟前来领她进小姐闺房。

梁珊珊觉得大户人家规矩多无可厚非，便听从小厮的话，只身进了瑕兰苑，果见一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在此候着，看那着急模样候了有一会儿了。

丫鬟看见梁珊珊过来，快步走上去：“你可是来的大夫，随我来。”

梁珊珊跟从丫鬟脚步，只走了几步便到刘小姐闺房门口，房中一股紫檀香味道，即便关着门，亦从门缝中溢出几许。

在丫鬟推开门后，紫檀香的味道更是浓厚。

“是刚来的大夫吗？你过来吧。”

梁珊珊一踏进去，内室便传来一句病恹恹的声音。仅从声音，她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气虚无力，说话断续不成贯，恐怕是病的很重。

小丫鬟对梁珊珊点点头，而后道：“奴婢告退了。”便出了门。

梁珊珊朝着内室走过去，到床边停住脚步，透过床上的纱幔看见一个纤瘦的人影。

“是女大夫啊。”纱幔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纱幔撩拨开来，露出一张苍白清瘦的小脸。

梁珊珊微怔，刘小姐即便脸色差到极致，也能看出是个顶好的大美人，她不禁夸了一句：“刘小姐是个美人。”

刘小姐扬扬嘴角，神色温柔，却看不出半分笑意。她招呼梁珊珊挪过旁边的矮凳在她床边坐下，然后便平躺在床上没了话，只将右手伸出去，用来让梁珊珊诊脉。

梁珊珊将脉枕放在刘小姐的手下，掐住脉搏，忽而感觉到刘小姐的脉搏如珠滚盘的感觉，这是滑脉，时常是有喜的征兆。

梁珊珊惊诧，刘小姐还未出阁怎会怀孕，她遵照害喜的反应问道：“最近刘小姐可有什么病症，比如食欲消退或食欲大涨，恶心干呕，月事推迟，身体劳累，行动不便等等。”

刘小姐诚恳道：“最近食欲不好，腹中却总有饱腹之感，明明还没做什么，身体就已经累了。平时睡意微浅，总是半夜才能入睡，天不亮又醒了，每次醒来便觉得心情低落，似乎有什么压在心头，胸口堵得慌。”

这番特征确实能对得上一些人怀孕之后的反应，可是她不敢轻易定论，毕竟这话说出去只会伤及刘小姐的名声，别说看病的银子，只怕连她都会遭殃。

她心中暗道，难怪乐和医馆会给她介绍这种大客户，这不是烫手山芋，这简直就是死胡同。

梁珊珊只能再次诊脉，虽是滑脉，却也未必一定是怀孕。再问：“刘小姐上次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上月十号。”刘小姐稍加回想后回应道，“以前来的是男大夫，这种问题都不大问的。”

梁珊珊在心里算了算，这是月尾，距离刘小姐上次来月事已经一个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刘小姐就是怀孕。毕竟在一个月多月以内的时间，是很难诊断出怀孕的。

那么跟怀孕脉象和反应相近的便也只有那几桩病症了。

梁珊珊思索一番后道：“刘小姐的脉象与喜脉相近，加之刘小姐的种种病症与害喜相仿，我想这就是大夫来了好几波都无法言说的原因，毕竟刘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身孕。脉象呈如珠滚盘的假孕之态，或许是因为刘小姐气虚体弱，加上气滞血瘀，肝气不畅所致。敢问刘小姐，可有抑郁之症？”

刘小姐似乎被戳中，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梁珊珊，道：“抑郁难当，终日愁闷。”

梁珊珊了然，抑郁症这种病在古代并不能得到重视，只被当作心情不好，而且世人总把抑郁与情爱牵扯，诸如相思病这种，所以得这种病的人不常启齿，也不太能得到理解。

“刘小姐的病因心而起，若旁人不知，怎能对症下药，或许其他大夫给刘小姐开过药，但久而久之只会有反效果。刘小姐可否告诉我，刘小姐心事是什么。”

刘小姐望向关的严丝合缝的窗户，沉默了一会儿后，似乎觉得梁珊珊是可以吐露心事的人，于是说：“你不觉得我就像是笼中雀一样吗？每天守在这不见天日的闺房，就像是软禁一般，吃着送过来的一日三餐。带着华贵的首饰，穿着好看的衣服却不能被人看见，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梁大夫，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很羡慕你，你身上这股自由气息是我从来不曾拥有的。”

“他们只会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穿不暖，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不满足，是在无病呻吟。可是我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谁能理解我。”

梁珊珊听见刘小姐吐露心声，决定给予刘小姐鼓励。她除了中医，还学过一阵子的心理学，“我理解你，你所追求的不过是作为一个人的选择的权利罢了，而不是被安排的人生。我和你一样，我喜欢济世救人，所以我做大夫，我喜欢独行于世，所以我自己养活自己。我一路走来，不光是因为我可以选择，也因为我身后空无一人，赤条条一个。你未必要像我一样，你有关心你的家人，笼子虽然是有形的，但精神是无形的。你渴望突破，可以用很多方式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