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心头霎时涌上愧疚。

他答应宴屿眠会好好守住她，结果竟然睡过去这么长时间。

也幸亏是在澜清宗内，要是换个地方，指不定会出什么危险。

他真是太没用了。

但对宴屿眠而言，比起自己身边有没有人守着，她更关心莲生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都又知道了些什么。

他问两人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答案很肯定，但宴屿眠并不想给他确切的回答。

因为没必要。

再知道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务之急，她觉得还有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莲生。”她握着手中长剑，对莲纹不断燃烧般发亮，神情怔忪的青年道，“你想不想要一具身体？”

“身体？”莲生游离的思绪立刻被拽了回来，“真的吗？”

“当然，我骗你干嘛？”宴屿眠转身道，“跟我来。”

莲生赶忙跟上，心中的郁卒一扫而空。

他在欢喜林里附身过稻草人，在灵器阁用过花瓶，知道如果拥有身体，他就能去做更多事情了。

宴屿眠来到灵器阁，正值深夜，守门的弟子低头打着瞌睡，她的到来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缕烟雾，飘入阁内。

宴屿眠径直来到灵器阁的最顶层，抬手按在走廊的黑石板上，一道沉重的暗门便无声划开，露出后面的隐蔽空间。

这是宴屿眠专属的炼器室。

修炼到大乘期巅峰九重，再精进一步就会当场飞升之后，宴屿眠就给自己开辟了其它方向，包括丹药，炼器，制符，卜卦，冶炼兵器这些。

漫长的寿命给了她反复练习的机会，也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如今的全能掌教。

莲生飘进屋内，石门在身后关闭。

一块巨大的玉石放置在暗室角落，在昏暗中散发着莹润微光，莲生伸手触摸，手指却直接穿入其中，有种没入温水的舒畅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喟叹。

好舒服。

“这块龙晶玉放了快有二百年了，总算能派上点用场。”

宴屿眠打了个响指，一盏灯光渐次亮起，照亮周围。

莲生看到了更多材料，分门别类的堆放着，很多他都不认识，却也能猜到将会被用来做什么。

骨，肉，皮。

莲生讶然问道：“这些……都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吗？”

宴屿眠并未给他回答。

正是这副反应，笃定了莲生的猜测。

果然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莲生也愈发好奇，在从上古秘境离开之后，究竟都又发生了些什么。

他、或者说曾经的那个他，为什么要拜托宴屿眠杀掉自己？

是因为早已预见将来两人会反目成仇吗？

“我需要做什么？”莲生问道。

宴屿眠：“耐心等着就好，我也是头一回尝试，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成功。”

“我不急。”莲生摇头道，“你慢慢来，多久我都等得起。”

宴屿眠微微一怔，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完全相同的回答让那些遥远记忆出现在眼前，现在已经到了承诺兑现的时刻。

她轻轻嗯了声，只需一抬手，角落里的大块玉石，就移动到了面前。

宴屿眠在心中稍作规划，尝试着用长剑劈下第一块。

坚硬的玉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她却不满地啧了一声。

用起来还是不如自己的刀顺手啊……

她的唐刀荧落在宋子凡那里，也不知道被放在什么地方了。

宴屿眠对自己下手的程度心里有数。

她重新把神魂锁链打进宋子凡体内，还锁住了那块兴风作浪的心头肉，宋子凡至少需要休养三两个月，才能勉强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现在把刀取回来，倒也合适。

“荧落。”她唤出唐刀的名字。

嗡——

冰绒舫深处，长明灯摇曳的小祠堂中，在牌位上的横放唐刀震动。

祭台之上，摆放着许多关于宴屿眠的物件。

她曾经亲手给宋子凡编织的剑穗，她赠与宋子凡的修炼功法，她随手递给宋子凡说花纹好看的石头。

宋子凡一直都细心保留着，因为这些是宴屿眠给他的。

宴屿眠双手轻阖，荧落当即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去。

它是那么迫切地想要重回主人手中，一路上的墙壁山石都被斩断，也只有遇见人了，才会稍微往旁边绕绕。

十数息之后，唐刀破窗而入，落入宴屿眠掌中。

至此，这把斩断了万魔之祖头颅，被留在魔门腹地，又被宋子凡带回澜清宗的神兵，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宴屿眠这里。

看到这把刀，莲生浑身猛得一震。

脖颈上传来隐隐疼痛，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