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34)

作者:木秋池 阅读记录

孟如韫叹了口气道:“算我倒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你就没想过,万一罗锡文开始就不吃这套,把你和那小子一起绑了怎么办?”

孟如韫摇头,“没想过。我只见不惯他如此霸道横行,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孩子。”

“手无缚鸡之力?无辜?”陆明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孟姑娘,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你才是该被护着的那个,当好自为之才是,何必螳臂当车,去出这个风头。”

“只因我瞧着柔弱可欺,便不能为他人出头吗?”孟如韫有些不服气。

陆明时很理所当然地一点头,“没错。”

“可……”

“我知孟姑娘想说什么,无非是君子公道那一套,我敬佩姑娘的勇气和聪慧,只是,”陆明时顿了顿,缓声说道:“姑娘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冒这么大风险,若是出了事,你的家人朋友怎么办。世间之大,不公之多,若桩桩件件都不顾自身处境去拼命声讨,你有几条命,能够你撞破灯盏、扑灭烛火?”

他说这话时,目光又落在孟如韫发间的蝴蝶步摇上。靛青色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仿佛真有一只美丽又薄弱的飞蛾,在她发间扑棱着,拼命撞着灯盏。

听完他一番话,孟如韫沉默了一会儿。

陆明时说的道理她明白,只是她与陈芳迹算不上“素不相识”。

上一世她死后游荡临京的那些年,某次曾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了个故事,说古有一神童,家贫,三岁可诵,五岁可吟,七岁能写诗作文,十二岁过乡试,十四岁过会试,殿试时却因额头上有道长疤而被判为“貌寝”,怕冲撞贵人,所以黜选了。

后来这神童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过了几年,京中忽然出了一件大事,有位公子在青楼狎妓时被人灌了哑药,整张脸皮被人活生生扒了下来。那富家公子疼得精神失常,陛下听闻天子脚下出了如此惨无人道之事,十分震怒,命大理寺彻查,后来在太医院太医的轮番诊治下,那富家公子恢复了一丝神智,颤颤巍巍地写下了神童的名字。

原来那神童年幼时因为才学过于突出,为官学府众学生所暗嫉,富家公子去欺凌他,把砚台砸在神童脑袋上,给他砸破了相。神童因此落榜,又见富家公子买官入朝,春风得意,一时怀恨在心,便精心学习乔装之术,潜入青楼,假意与富家公子欢好,寻了个良机,将他整张脸皮扒了下来。

富家公子此生已毁,只留一口气苟延残喘,终日不敢出屋见人,神童因谋杀朝廷命官,手段惨烈,被判秋后问斩。

说书人话音落,茶楼中顿起唏嘘之声,许多人红了眼眶,议论起来,孟如韫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本朝的一个案子,那神童姓陈名芳迹,曾因写得一手好赋而在临京小有名气,那富家公子姓罗,是礼部仪制罗大人家的儿子。

所以今日在文房店铺面前碰见这桩孽业缘起,孟如韫下意识拉了陈芳迹一把,她有惜才之心,不愿见陈芳迹被欺凌后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又自恃对罗锡文欺软怕硬的性格有几分了解,所以便壮着胆子充了回排面。

见孟如韫沉默不语,陆明时以为她心中厌烦说教,便道:“我不是苛责你的意思,只是我有一朋友,曾因替人出头打死了人,被流放北郡充军。他母亲为此日日以泪洗面,大病一场,如今虽已痊愈,却也大不如从前了,我那朋友曾在醉后痛哭悔过,悔不该逞一时意气。”

孟如韫点点头,问道:“陆大人说的朋友,是沈公子吧?”

陆明时:“……”

“很好猜的,”孟如韫见他无语,微微一笑,“沈公子一看就是任侠豪爽之人。”

陆明时叹气,“若是被他知道我在你面前揭他的短,肯定又要跟我闹。他这人,最不喜欢在姑娘面前失了面子。”

听陆明时的语气,他与沈元思的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可是上辈子孟如韫悄悄跟随在陆明时身边的那几年,并未见过此人,也不知是何缘故。

“陆大人关爱朋友的心情,我能理解,”孟如韫觑着他,忽然问道:“所以陆大人与我说这么多,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这个词,可远可近,可坦荡可隐秘,暧昧得很。

陆明时心里微微一痒,正色道:“我只是救人救到底罢了,你往后惜命些,免得我白救了你两回。”

说到这个,孟如韫心头一动,问道:“罗锡文的人出手时,陆大人为何恰巧也在?难道是您根本就没走远,知道罗锡文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直远远跟着我?”

陆明时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说道:“我是觉得你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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