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294)

文书上说的大多还是柳贺在扬州府征商税一事。

柳贺幽幽一叹,磨好墨,略一思索,在纸上写下“论商”两个大字。

他当年在殿试上论礼,可惜当官之后论礼法的实践却并不多,此时朝中关于商税的议论纷纷,除了抨击柳贺盘剥民利外,居然还隐含了柳贺重商抑农的指责,这一点柳贺是绝对不肯认的。

若非自邸报上看到,柳贺还不知朝中争论已到了如此声势。

唉,果然人红是非多。

要写文章与人争辩,最重要的是将自己摆在道德最高点,先祭出太/祖朱元璋,这样他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柳贺先写,商税征收乃是太/祖所定,祖宗法度,谁也无权更改。

接下来,他便将洪武朝以来扬州府及各地商税的收缴情况一一道明,摆事实,讲道理,这一块柳贺向来擅长,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

在这之后,柳贺才真正开始写自己对商之一事的看法。

到了万

历朝时,已有不少文人认为应当农商并重,可惜这种想法并不是主流。

柳贺结合如今大明朝的商事,再将未来商业的一些理论加进其中,为官之后,他写文章不求文辞精美,而是要让读文章之人理解他的观点,或者坦白一点,他希望如今的内阁执政者与天子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这篇《论商》,柳贺写得比《治河策》更为认真,在大明朝,祖宗法度常被官员们挂在嘴边,然而官员追逐利益时往往以利益为先,一旦利益受到妨碍,他们立刻将祖宗法度摆出来。

官员们真的都认为必须抑商吗?

比如开海运一事,实则是为了加强大明与外界的货物往来,然而朝臣之中反对者众多,张四维受高拱提携时支持开海,高拱倒台,张居正主政,他又称为反对开海者的一员。

他反对的理由也是祖宗法度。

但重农抑商也是朱元璋的主张,他张家的盐船却开遍两直十三布政司。

一篇《论商》写完,午间日光已经往西,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柳贺趴在桌子上打了会盹,睡得有些凉了,他正要起身加件衣服,就听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府台,出事了!”

这一声喊得极大,柳贺也一个激灵被吓醒了,他披上衣裳,问道:“何事?”

“运河上,盐运司衙门的船入钞关时被拦下了!”

柳贺心中暗骂了一声麻烦,盐运司衙门及钞关都是户部的下属衙门,这两方都骄横惯了,一贯不把地方上的亲民官看在眼里。

若柳贺还是翰林院修撰,这两方打起来,他铁定在一边吃着瓜再吐几颗瓜子,可如今事情发生在扬州府地界上,柳贺倒是能说一句“关我屁事”,可事儿他还是得管。

柳贺穿上官服,坐上马车赶去钞关。

江都县丞已在一旁恭候多时了。

自江都知县被免职后,江都县的庶务便一直由县丞代领,这缺已空出许久,朝廷却依旧未派出官员上任。

若说扬州知府在天下知府中属“最紧缺”,江都知县在天下知县中应当也是数得上号的紧缺,这样的位置,非进士出身的官员自然不能服众,但江都知县本身只是七品,三甲进士任官的最低点也是七品,不可能在外官干不满三年的情况下平调,所以这位置一直都空着。

难道真要等万历五年的新进士?

那还得等上一年半,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江都县丞快到安享晚年的年纪了,他原本是江西南昌府学的教授,考满为优之后才来江都县担一任县丞,此前江都知县还在时,他肩上担子还不重,如今却累得一张圆脸都瘦扁了。

县丞见柳贺的机会不多,但他和府中通判、推官等多有往来,柳贺也从姜通判口中听说,说这江都县丞成日哭诉,希望朝廷早日将他们县尊派过去。

江都县是附郭县,钞关与盐运司衙门都在县内,这两方产生冲突,最先报的自然是江都县衙。

一把年纪的县丞如何挡得住这声势,当即报了府衙。

柳贺来的路上已经问清了详情,说是钞关拦下了盐运司衙门的船,似从船上拦下了超出数目的货物。

“此事南京户部可有人知晓?”柳贺问。

“下官不知。”

柳贺到来后,一众官员自然以他为先,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这两个衙门闹出矛盾来是小事,内部的事可以内部解决,但钞关拦下盐运司的船后,盐运司岂肯罢休,当即将水路拦住,以致过往船只都无法通行。

江都县丞已经劝说过一次,可他们岂会将小小正八品县丞放在眼中?

“王盐司来了么?”

“王盐司去南京户部办事,至今仍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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