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318)

姜通判接过柳贺给的名单,只见文书上竟有足足数百人名,这些人姓甚名谁、从事何业柳贺均记得十分清楚。

到此时,姜通判才意识到了昨日究竟有多凶险,他们以为是柳贺抓人引发灶民哗变,然而闹得最凶的那群人中,有盐商豢养的家丁,有乡间的恶霸,有上过官府通缉的流民,灶户竟只是其中少数人。

“王盐司当真下血本了。”柳贺冷笑一声,“这份名单,本府已交予徐都宪,都察院及内阁应当也会收到。”

“王盐司真当本府是泥捏的了,这些人既敢来我扬州府闹事,本府就叫他有来无回。”柳贺道,“吩咐工房与刑房,将大牢再建得大一些,至于工费,都自这名单上取。”

“下官遵命。”

柳贺吩咐姜通判时,一队兵丁见了柳贺,为首之人向他跪拜,柳贺示意对方先起:“昨日情况如何?”

“抓获私船数十艘,船上盐有一百万斤。”为首兵丁道,“徐都宪吩咐属下,能抓获这般多的船,全赖柳府台相助。”

柳贺道:“徐都宪客气了,都是本官份内之事。”

昨日王焕与府内盐商们在府衙前演了一出戏,他们以为柳贺这知府要垮台,便将商船运了私盐开出,柳贺与徐爌提前做了准备,一抓一个准。

两淮盐价高于广东盐,一斤约花十四文银,这百万斤盐便是上万两白银。

嘉靖时,各大盐场每年产盐三百七十万引,有盐引的官盐则是七十万引,一引约两三百斤,也就是说,一年约有上亿斤白银的产销不纳入盐税。

这也是官员、勋贵及外戚千方百计将手伸进两淮盐运的原因。

姜通判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心中甚至对王焕充满了同情。

他得罪谁人不好,偏偏将府台大人得罪了个彻底。

姜通判原先便是柳贺这条线上的,到这时候,他已经决定紧抱着柳贺大腿不松手,遇上这样的上官,官不如人家也就罢了,论心机论本事他是一概比不过,倒不如老老实实地任他差遣。

出了府衙门,姜通判正要将柳贺吩咐的事务尽数办好,门外的景象却叫他大吃一惊——

钱家、贾家、宁家……扬州府有头有脸的盐商们皆聚集在府衙门前,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他们中有家丁聚众闹事被柳贺抓住的,也有因贩私盐人赃并获的,王焕这盐运使已伏法,巡盐御史徐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些盐商们只得找上了知府衙门。

姜通判任通判这几年,还从未见过盐商们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他们哪一日不是趾高气昂的?

几位盐商见了姜通判犹如见了救星:“通判老爷,柳府台如何才愿见我等?”

姜通判觉得,这一年里,扬州府的太阳至少有两回是打西边出来的,一回是府台令盐商们交足商税,而令一回就是今日。

他堂堂六品通判在府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顶上的知府老爷难伺候,下头的盐商们一个个也是硬碴子,被人叫“通判老爷”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姜通判却不敢替柳贺应承什么,彭通判的下场摆在那里,他当初还以为这彭通判比程通判好打交道得多,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姜通判溜了,这些盐商们则依旧在府衙外苦候,十月正是风沙大的时候,青石路上扬起阵阵尘土,四周百姓们见府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府衙,也都聚过来看热闹。

钱二公子面皮薄,可禁不住被人看猴子似的围观,便对钱员外道:“爹,咱们回去吧,府台大人想来是不会见咱们了。”

“那你哥怎么办?”钱员外道,“他如今被扣在漕督衙门,你能在漕督面前说上话,还是能在巡盐御史面前说上话?”

他钱家虽有武清伯李伟相助,李伟毕竟是外戚,正经的文官并不爱带他玩,就算他钱家能请动内阁三辅张四维,但这些年挣的银子恐怕全要吐出来,一家老小只能喝西北风了。

何况贩私盐乃是大罪,张四维顾忌名声,未必愿意沾手。

钱员外不禁悲从中来,若是遇上旁的府官,此事或许还能有转圜,然而柳贺连盐运使都放倒了,河南道御史来扬州也未能讨到好,柳贺又有首辅门生这一身份做倚仗,其余官员想动手也必须考虑一二。

他看向面前满脸不耐的次子,忽然伸出手,在钱二公子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若非你这孽障成日惹事,我钱家何以将府台大人得罪到底?”

钱家原本并非一定要站到柳贺的对立面,但自盐运司衙门、扬淮两府知府弹劾柳贺开始,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钱员外原本极宠次子,家业由长子扶持,次子每日只吃喝玩乐就行,即便他成日纵马伤人,但钱家有银子开路,钱二公子几乎没吃过官司,久而久之,钱二公子便越发少了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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