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392)

他这种做法就像记账。

平日里若不记账,银子花出去了也不觉得如何,一旦记起账来,才发现开支早已超出了数倍。

宗藩的花销天子及百官都知道多,但唯有将省出的银子用在其他事务上,众人恐怕才会明白,仅负担宗藩生活的银子,就能为朝廷办成多少事、打多少仗、救活多少百姓。

不过被如此参劾,柳贺的日子也称不上好过,他喝了一壶闷酒,感慨道:“我为官这几年,细细一想,还是在翰林院中修史的日子最为自在。”

“我与泽远感受相同。”王家屏叹了口气,“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忙,我已有几年未归乡了。”

王家屏在翰林院中也颇受器重,他是山西人,张四维的老乡,在历史上,他也是隆庆二年进士中第一个入阁的,时间甚至早于王锡爵。

不过王家屏为人淳善稳重,和张四维完全不同。

柳贺道:“不过若能办成一两桩事,也不辜负我来这一遭。”

“泽远你便是这样打不倒的性子。”

换了旁人,若像柳贺这般遭到弹劾,只怕自辩疏都上了数封,胆子小些的恐怕一边口称“惶恐”一边收拾包袱回老家了。

几人正是担忧柳贺心情才邀他喝酒的。

结果到了酒席上,柳贺眉间不见丝毫郁色,风范与往日并无不同,几人才稍稍安下心来。

“我就知泽远你不会如何。”于慎

行道,“忠伯兄却心忧不已。”

王家屏呵呵一笑:“我性子就不如泽远,所以才以己度人。”

柳贺道:“《宗藩条例》施行前,我便料到会有今日之事,此前我也和恩师说过,若奉国中尉、辅国中尉等退了俸禄,今后生活又当如何?还有沈藩的这桩事例也值得忧心。”

“的确。”罗万化道,“宗室作恶虽多,其中却也有踏实诚恳之人,不过世上岂有万全之策?泽远你已经尽力了。”

“正是如此。”

柳贺道:“各位仁兄如有好主意,不妨告知一二。”

“待我等细细想想,过几日再答复你。”

柳贺担忧的倒不是自己被弹劾这件事,而是如何保证中下层宗室的生存问题。

出钱显然是不能的,这已经违反了削藩的本意。

然而新《宗藩条例》一日日施行下去,如沈藩这般的状况必然会越来越多。

和罗万化等人聚过之后,柳贺回家点上灯,铺开纸,开始细想措施。

任上这礼部右侍郎之后,柳贺比在扬州时还要忙,但他精力却不如在扬州时旺盛了,脑中一时没有思绪,他便觉得困意一阵涌来。

“相公实在辛苦,夜间风大,也不知给自己加件衣裳。”

柳贺听得门外脚步声,就见杨尧提着灯过来,他晚上写文章时一贯是不用杨尧等他的,夫妻这么多年,两人早已养成了默契。

“相公这几日眉头紧锁,我也有些忧心。”过了一会儿,杨尧又补了一句,“腹中孩儿也会忧心。”

柳贺提笔的手蓦然一抖,视线下意识看向杨尧,便见杨尧也笑意盈盈迎着他。

柳贺不自觉间就展露了笑容。

“相公眉头舒展果然更好看些。”杨尧道,“娘炖了些汤,我实在喝不完,便匀些给相公吧。”

“何时知晓的?”柳贺问。

他并非第一回 当父亲,但提起这事,心中总忍不住有些激动。

“今日才知。”杨尧道,“之前我并无任何不适,只昨日感觉有些怪异,似和怀妙妙时相似,便请大夫上门瞧了瞧。”

成婚多年,柳贺只有妙妙一女,他心中倒是不急,也不会催妻子,不过随着他官越当越大,他家中诸事也被不少人关注。

在官场上,就有和柳贺相处不睦的官员嘲笑他只有一女。

那人这般说时,一向以脾气好著称的柳贺直接撸起了袖子,他只有闺女怎么了?

他闺女天下第一好!

为这事,柳贺还被御史以失仪参了一本。

杨尧其实挺忧心的,不过她不会在柳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和杨家娘子私底下说。

她娘只生了一个,杨尧年少时倒不觉有什么,可随着妙妙一日日长大,她方才了解了她娘当年的艰难。

人言可畏,即便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可依旧挡不住外界的流言。

夫妻二人想着即将到来的孩子,一边说了会悄悄话。

柳贺问:“可写信给娘了?娘一直住在家中,不知她乐不乐意来京城。”

柳贺每月至少有一封信回镇江,问纪娘子在家中的境况,每一封信的最后,他都要顺带问他娘要不要来京里住。

纪娘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已经写了。”杨尧抿着嘴笑,“相公想娘就该直说,你一直在那边绕弯子,娘可不会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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