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414)

张居正此言一出,沉稳如张四维、申时行,心中也是揣测纷纷。

隆庆六年张居正秉政至今,这是第一次对天子表露出归政的意思。

莫非……

闻得

张居正此言,天子却道:“朝中诸事都仰赖张先生,有张先生在,朕心中便安稳,张先生此意,莫非朕做错了什么?”

张居正道:“陛下英明神武,文章书法,无一不精,朝政之事,臣等在一旁辅助,陛下必能速速精通。”

天子继续强调自己是如何器重张居正,待经筵结束后,他便命人赏张居正及家人,张居正次子张嗣修如今仍在翰林院修史,天子将其提了一级。

柳贺等经筵官也在一旁侍立,张居正与天子的对话被几人听在耳中。

众人此时想必都在猜测,张居正将选在何时归政,外出时,王锡爵也和柳贺在谈论此事。

万历六年一度十分平静,张居正归政之事却犹如向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一片。

柳贺默默感慨一句:“恩师若能明岁归政,于己、于天子都有利。”

今日天子与张居正的对话可谓滴水不漏,已初具皇家之威严,柳贺不信天子不想掌权,可言语之中他却未显露出半分。

此时天子心中必然已经有了想法,那对张居正来说,此时放权也算是好时机。

“老爷可欲劝张相?”顾为问道。

柳贺沉吟道:“若是朝中形势仍如今日一般安稳,倒也不是不能劝。”

眼下官员皆受考成法掣肘,为官的实效要强于嘉靖、隆庆朝时,国库又充裕,清丈田亩策实现了还田于民,北方边防有戚继光等人驻守,黄淮水安,上下游百姓遭灾不如往年。

可以说,如今朝野上下的气象是强于前些年的。

张居正在此时归政,便是将一个更为繁荣的大明江山还给了天子,他为相之时逐过再多官员、得罪过再多权贵,也是为大明天下计,而非为了自身私利。

嘉靖末、隆庆初时的朝政如何,官员百姓都亲眼见证过,不管怎么说,张居正没有将一个烂摊子交给天子,他于社稷是有功的。

……

张居正在经筵上表露出归政的意思,朝野上下自是一片议论纷纷,不过议论归议论,官员们却都没有上疏挽留张居正,或是请张居正早些滚蛋,内阁之中一片平静,六部尚书同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唯有刑部尚书严清上疏道,既然张居正要教天子如何批阅奏章,不若先由天子决断,辅臣从旁辅助即可。

即自明岁起,国事以天子为主,辅臣为辅。

严清这刑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中唯一不攀附张居正之人,他措辞十分直接,意思是,天子纵是有误,也有辅臣托底,这国事本就该交予天子处置。

官员们不敢出声,也是因万历五年夺情/事之故,吕调阳堂堂一个次辅都被吓回了老家,此时官员们也不知张居正是否真心归政,倘若不是真心,万历五年的故事又得重演一遍。

但官员们同样不敢挽留张居正,陈三谟与曾士楚名声已是败坏,纵然两人仍以科道官员自居,可身为言官只知攀附权贵,可谓毫无尊严,两人几乎是被柳贺指着鼻子开骂了。

柳贺何等文采?骂起人来可谓字字珠玑,稚童都能将之文章一字不落背下,陈三谟和曾士楚挨了他弹劾,在士林中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没人敢忤逆张居正,但也没人敢赤/裸裸地吹捧张居正,是以张居正表露出归政之意后,朝中气氛变得很是怪异。

那时柳贺还只是詹事府少詹事,权势不如在礼部右侍郎任上,如今柳贺地位与那时已截然不同,和陈三谟也是有来有往交锋了数次而不落下风,其余官员自认吵不过他,也不愿意在这事上招惹他。

“泽远名声的确非同寻常。”王锡爵笑道,“旁人都不愿被你惦记上。”

柳贺摸了摸鼻子:“元驭兄应当知晓,我一向是不爱惹事的。”

“因而出手必是大事。”王锡爵先是一笑,之后又换上一副严肃面孔,“泽远,据你所观,元辅当真有归政之意?”

朝中官员之所以猜测纷纷,也是因摸不清张居正的真实想法。

王锡爵觉得,柳贺与张居正亲近,或许能知晓一二。

柳贺道:“元驭兄,恩师心中如何想的,我也无从探知。”

王锡爵道:“然而此事十分重要。”

张居正若真归政,朝野中的气象必然与此时不同。

张居正归政之事沸沸扬扬吵了几日,正旦终于要到了,官员们借着几日假的时机各处走访官员,既是为自己谋个好职,也想了解京中各处的动向,以便待风波来临时得以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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