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470)

柳贺毕竟是张居正器重之人,这些年过去,冯保也能看出,满朝臣工中,张居正最信赖的接班人恐怕就是柳贺。

“元辅莫要怪我多嘴。”冯保道,“咱们这位新任大宗伯,胆色着实是太大了。”

“本官也觉得十分头痛。”张居正道,“将他柳泽远斥出朝堂容易,可该如何挡住天下悠悠众口?”

张居正把持着朝政,都有许多官员不能容忍,更遑论后宫随意干政呢?

若日后天子亲政,政令如何还要听太后指点,那岂不是由首辅掌政变为后宫干政。

相对之下,后者其实要更糟糕一些。

冯保看向张居正:“元辅,该叫你知道,我欠他柳泽远的人情已是还了。”

太监和文官毕

竟不同,文官的权势并非出自天子,太监却是百分之百依赖天子,如今天子未亲政,冯保手握的权力很大一部分来自李太后。

因而在别的事上,冯保或许可以放过柳贺,可此事涉及李太后,冯保便很难放柳贺一马。

“天下众口如何堵,还有谁比元辅更清楚吗?”冯保此言意有所指,张居正虽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却并未回应。

……

柳贺疏一上,众朝臣便知,他这大宗伯恐怕是干不成了。

官员们觉得柳鹤十分能折腾,这礼部尚书才当了几日,便将太后给狠狠得罪了。

太后虽在宫中,却不像前几朝般只是个吉祥物,论权势之盛,自□□朝以来,当今太后可排第一。

“照我说,这柳丹徒分明是肆意妄为,任了礼部正堂后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太后岂是他能得罪的?”

“周兄之言恕我无法赞同,当今天下是朱明天下,又不是李家天下,太后缘何不能说得?”

“若按□□朝的规矩,这般女子,分明该……”

这人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立刻闭上嘴巴。

京畿重地,到处都有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若他说的话被知晓,明日就得入北镇抚司大牢了。

可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太/祖为人刻薄寡恩,明初时便定下了殉葬的规矩,被他殉葬的妃子足有四十六人之多。

因而明初是没有外戚之祸的,人都死了,又何来的祸患在?

总而言之,在读书人心目中,天子不该为太后所掣肘,若是常为太后所制,便是他们想方设法赶走了张居正,之后还有一个太后垂帘听政,天子何日才能治理这天下?

若是柳贺听到此人所言,恐怕也会觉得可笑。

朱元璋是农民出身,看到唐时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便大行分封之制,将自家子孙都分至各地,为防其叛乱,又不给兵权。

他自身是农民起义才夺得天下,因而深深明白人有恒产者有恒心的道理,制定了严格的黄册制度,将百姓控制在所属之籍、所属之地上,谨防流民之变。

他又惧宰相把持朝政,因而设六部分宰相之权,忧心外戚干政,便令宫妃出自民间,且要求后妃殉葬。

然而朝政本身就是人为的,朱元璋的设想到今日几乎已经都被推翻了,何况殉葬制度多么残酷?在柳贺印象中,那似乎都是秦统一六国以前的制度了,却依旧被朱元璋拿出来用。

柳贺写这封疏,一是怕李太后肆意妄为,二也是考虑到张居正的下场。

他等于是先用文章给李太后定了信,日后若是他们再将不该有的罪名加到张居正身上,柳贺也能将旧账翻出来。

不过得罪了太后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武清伯李伟带着勋戚们不断弹劾柳贺,说来说去便是他德不配位,实不该在任大宗伯一位。

柳贺如今就算硬赖着不走,也不过是毁损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罢了。

但内阁仍是一片安静。

张居正不出声,其余官员便都在观望。

其实张居正态度如何,至此已十分明了了。

……

太后宫中。

李太后一直住在慈宁宫,她虽为天子生母,但天子登基前,她是隆庆帝的皇贵妃,该由太后居住的慈庆宫由陈太后住着。

天子大婚以前,应张居正之请,李太后在乾清宫照顾天子起居,天子大婚后才搬回慈宁宫。

她这几日已经恼怒到极致了,不过她十五岁时便入裕王府,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到今日,她心中虽仍气恼,面上却未再露出许多。

唯有不断拨动的佛珠能显出她不平静的心情。

李太后笃信佛教,

在京中建造了许多庙宇,耗费甚巨,天子也常从内库中添资帮助修建,尽管张居正阻拦甚多,却依旧拦不住李太后。

客观来说,自天子登基后,李太后并无大的过失,她只是忧心天子地位不稳,对朝臣们也多有防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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